冷宮的嬪妃還是可以自己選擇房間的,寧溪月奔著西南角那一片就過去了。走了兩遍選中一個房間,就對清霜道:“這房間雖然小一些,但好在夠獨立,和左右兩邊都有縫隙,沒連在一起,這最起碼就有兩道牆,隔音會比其它強一些。再說,小也有小的好處,容易收拾,到時候就咱們兩個人,房間大了,收拾還格外累你說是不是……”
素雲麵無表情聽著寧溪月“入駐”冷宮的計劃,內心毫無波動,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表情和心情了。
寧溪月這邊說完,一扭頭看見她的模樣,還以為是嚇傻了,連忙安慰道:“不用怕,將來進冷宮,我帶著清霜就行,你們還回本來的地方就好。我料著皇上和娘娘們也不會容我如此奢侈,進個冷宮還要帶上三五個人。”
素雲終於垂下眼,淡淡道:“回小主的話,奴婢從前是在洗衣房的。”
“呃……”寧溪月眨眨眼:“什麼意思?你是說,洗衣房的生活還不如冷宮?”
素雲忽地笑了笑,目光在周圍冷清破爛的房子看了眼,輕聲道:“說起來,這冷宮生活,就是後宮中最不堪的了,奴婢也一直這樣認為。可是剛剛聽了小主的話,我忽然發現,或許冷宮也沒那麼可怕,最起碼不至於凍餓而死,還有點閑暇時光,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奴婢那會兒在洗衣房,大冬天的還要天天洗衣裳呢,若不是有老鄉給的藥膏,這雙手,怕是已經不能看了。”
是的,就是這樣,莫說洗衣房,她從小到大,走過的地方還少嗎?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擔心這個害怕那個,就怕厄運不知哪天便會忽然降臨。
然而今天,她看著寧溪月的所作所為,聽著她的那些言語,忽然間就覺著:從前許多聞之色變的事,仿佛也沒那麼可怕。
隻要能和這位主子在一起,就是吃糠咽菜,想必每天總是可以笑上幾回的吧?
這樣想著的素雲,不自禁麵上就添了點笑容,輕聲道:“若是將來小主真進了冷宮,奴婢不才,願意跟隨小主。”
“恐怕人家也不讓吧。”
寧溪月猶豫著問,就聽素雲道:“怎麼說也是皇上的人,最起碼的體麵還是要給的。進冷宮的主子,隻要身邊人願意跟隨,就可以一起過來。隻是從前,並沒有聽說過有哪個奴才願意跟著主子同甘共苦,所以倒大多是由女官或者管事太監指派,便是如此,那跟來的奴才也多是叫苦連天。”
“這也正常,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沒聽說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連夫妻都是如此,何況主仆。”
說到此處,忽然轉頭看向清霜,疑惑道:“清霜,好丫頭,到時候你不會不願意跟著主子同甘共苦吧?”
清霜嘻嘻笑道:“奴婢習慣了小主這樣活潑爛漫沒挑沒揀的主子,就到了別的主子麵前,也伺候不好啊……”
不等說完,就見寧溪月連連點頭道:“對對對,像你這種頑劣丫頭,除了我之外,也沒誰會要了。”
清霜:……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隨意走動著,走到北邊一排相對大的房子前,寧溪月正說著這院裏應該栽幾棵果樹,夏秋之際還能打打牙祭,就見房間門忽然被打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探出身來,衝她們橫眉怒目的厲聲叫道:“什麼狗東西?跑到這兒來閑逛,是要找死嗎?”
寧溪月嚇了一跳,素雲和清霜連忙擋在她身前,但很快就被她撥拉開,隻見主子打量了那女人幾眼,忽然道:“大姐,都被關在這裏了,還沒把脾氣磨平嗎?氣大傷身,這地方也不好找太醫,既然來了,不想死的話,怎麼著都得過下去不是?好好調整下心態,既來之則安之……”
也不知這話觸動了那女人哪根弦,隻聽“哇”的一聲,對方便嚎啕大哭起來,倒弄得寧溪月措手不及,正想上前勸慰一番,就聽身旁素雲小聲道:“這便是那位郭貴妃了。”
“什麼?就是因為宮女說了句閑話便命人杖斃的那位貴妃?”
寧溪月驚訝地問,見素雲點頭,於是態度立刻變了,叉腰笑道:“哈哈哈,果然是報應不爽,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饒過誰啊。貴妃娘娘,當日您命人杖斃那可憐的小宮女時,可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啊哈哈哈……”
再顧不上什麼尊卑有別了,素雲和清霜一人一隻手,把寧溪月給拖走:如果可能,真不想承認這是自家小主,真的……太丟人了。沒看不遠處那幾個太監宮女都看呆了眼嗎?
“哎哎哎,急什麼?我這還沒說完呢。”寧溪月不滿地咕噥著:“真是,有你們這麼做奴才的嗎?這叫逾距,逾距,懂不懂?”
清霜和素雲隻裝沒聽見,三人走出幾十步,一直來到東北那排房子跟前,兩人才放開寧溪月,素雲正要說話,就聽“吱呀”一聲門響,扭頭一看,又一個披發女人探出頭來,麵上帶著詭異笑容,眼睛直勾勾盯著寧溪月,忽地開口唱道:“淚濕羅巾夢不成,忽聞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唱完了,又陰森森笑著道:“小姑娘,你聽我唱得如何?好聽嗎?”
“曲調還是婉轉的,可惜你從入冷宮後,大概沒再練過發聲,這氣門太不足了,效果就打了很大折扣,你聽我給你唱兩句哈: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