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餘脂香雪蔻冷,夢得繾綣易傷魂。尤是多情皆自作,莫問冰霜溫玉枕!半真半實亦人生,結懷秋果品傷樽。三百多載沙塵過,掠拭佳人遁遊身。妍嬌入月茁春晚,香淚作墨添作痕。啟動心身分將去,天地無憐一縷生!
——《漠上斜陽歎》。」
“恨是有的,可是奴婢不願去恨太多,讓別人高興,自己苦惱。恨隻是心的魔障,寬恕才會解脫自己,也給了別人陽光!兩方都得到了解脫,哪裏都有陽光!心若成魔,枉添殺戮!不但冤仇難解,循環不盡,苦受生非,使人痛苦,也不是上天所願看見的!不如多積功德,使仇斷苦減,何不為人所共往之天堂也!殺人容易,欲斷仇則難,欲求恕過則更難!人既已殺,再難複生,此罪何人能恕?”婆蘿道。“
可不見得你可以寬恕人,人就能饒過你了,你又怎麼辦?”福晉說。
“要結束仇恨,可以要我的命,若這些人仍執著於仇恨,結果亦是引火燒身,自己做的,也要自己承擔後果才罷!這就是因果,凡事皆有天經地義,此是循環仇恨之果了!無非就是爭個你死我活!”
她對大福晉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一個女童,尚有如此善觀,亦是稀世難尋了。
大福晉覺此女有益,便說:“你自今後就跟著我吧!讓我來栽培你,侍候公主,也得是個上上之人才行!如你所說的,你乃璞玉未琢,若精雕一番,一定華彩出眾!……不過,你要先去見見你父母,回頭我再讓人調教你!這樣好嗎?”
她敬重此女之慧,肯定她方為侍候部族公主之人,不比其他拙女夯才那般媚好,真心無垢。
她命人給婆蘿修帳搭篷,又叫人給婆蘿做幾件珠婢錦衣暗備著,再培土養花。待她親密仁厚,如親女般教養撫育。婆蘿果真未讓福晉失望,所學者竟過目成誦。
她們又來到婆蘿家中,那是漏風偏雨的破帳子裏,婆蘿的父母就在這裏生活。他們是奴隸,帳中也是席地之臥,沒有一個幹淨的地方。
火坑上燒著一個水囊,坑邊擺著幾天未食的陳腐酥酪,他們實是食不裹腹。穿的爛衫舊衣,沒什麼可換的。大福晉沒有坐,她讓婆蘿父母跪下,他們也就跪下了。
大福晉背著他們,婆蘿之母看著婆蘿,她粉腮淨顏,桃頰狹長,衣著鮮華,樣貌愈加清冽憨純。自己如此塵麵蓬身,手糙臉皺,卻是無言驚罕起來了。
竟不能再多瞧她一回了,怎奈骨肉分割?近在咫尺亦遠在天涯了,他們送女入天,心也就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你們將我送人,此事難怪你們,可是我,已身處王室了!不能再回這裏了……”婆蘿心裏很是悲楚。
“本福晉今天來,是想問你們做父母的一聲,婆蘿是你們的女兒,我不得不來聽聽你們的想法!你們讓婆夢留下,我就留下她,但你們是要為奴一世的;你們讓婆蘿跟我走,她就是我的人了,我可以留下八百兩銀子給你們,還你們自由!想想吧。”
大福晉沒有回頭,她知道婆蘿父親極愛錢,是個貪財鬼。幾年前和人賭賬,把女兒輸給了別人,然後又被獻給了大貝勒。
不想,今天又回來見到了,婆蘿無助的看著父親,他卻隻因榮貴降臨而慶喜著,合著手仰謝蒼天不盡。
女兒的到來,又再次給了他金錢和自由,他豈會不樂意再交換一次呢?
“大福晉,奴才幸得您擺駕寒帳之內,您既要開恩放賞,奴才願舍命承受此金光,不勝感恩戴德了!望福晉賞我金錢,別的,奴才全憑主子定奪了!”
這個男人說出了心裏話,婆蘿叫他,他卻不應僵冷如冰峰寒山一樣,惟金錢是他之命了,哪裏還有別人可計較的呢?
婆蘿母親也罵他“不是個東西,女兒你也賣”。
此人笑到:“她是我女兒,我想賣就賣,這不是在換東西嗎?有錢,你還不高興麼?一個女兒值什麼錢的!沒得托累老子,還讓老子養她?賣了還有好日子過呢……你念什麼咒,不然連你也賣掉!”
他怒斥婆蘿之母,又對著大福晉發愣充傻。
“好啊!你賣我吧……畜牲!”女人拉著他又打又罵,又哭著說:“你做這事兒,你會遭天譴的你!”
婆蘿也暗自哭泣著,父母之意,以父為尊,大福晉讓人抬進來一箱銀子,婆蘿之父見之,捧箱奪銀而走了,不忘謝大福晉。
婆蘿之母大哭大罵去勸止,卻被男人推倒在了地上,脫了跺臼爬不起來了,亦拍地而嚷:“畜牲啊……”大福晉帶著眾婢離去了。
卻是:人間難償是情債,紅塵劫難未有因;不怪他人無情性,有情薄幸箍咒輕。莫欠情債常難還,恨到死後還剩心!情多成罪不能恕,逃開情世無怨基。
且自說那映藍初到巴約特部,卻又不知是何地方,見的都是生人,所以便是整日都哭爹叫娘的,莽古爾岱與大福晉也無法。
這天早晨,映公主叫著額吉醒來,一眼見到的卻是婆蘿妤野。映藍便在被窩裏偷看這個女孩兒,和自己一般大,卻生得容顏嬌美宜人,一對大酒窩顯卻溫柔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