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落在手中很輕,長相小巧五官清秀,想來是隨了豔紅,因病得久了,小臉青白,瘦得皮包骨,緊閉著眼,也無一絲哭聲,呼吸都是似有若無。
雲貓伸指撫上那孩子的額頭,從陽白穴處微露一絲靈力進去,在小小的身體裏遊動一周。
這孩子倒無什麼大病,隻不過是長期飲食不周加上受寒引起的寒症,隻是拖得久了,又沒有好的調養環境才變成沉屙難治。
她一眼望過去,那低矮破舊的柴屋上鋪著好幾塊破油布,但也擋不住連日的陰雨,有些木板泡在水中都變得發黑生黴,想來屋內也是潮濕陰暗的。
這孩子,生在這樣的地方,可惜了。
方才她探查的時候,居然發現這孩子體內有木火雙靈根,比起自己的五行靈根來不知要好上多少。
她甚至起了把這個孩子帶回寶光觀的念頭。
若是此時,她開口說要帶這孩子進寶光觀,想必豔紅和丁狗兒多半是千肯萬肯的。但看著這一對粗服亂頭,掙紮求生的夫妻臉上對骨肉的惦念慈愛之情,若是就這樣帶走了這唯一的孩子,對他們也太殘忍了些。
雲貓將一粒清靈丹化開,喂給了孩子,伸手捌開孩子小嘴時,孩子費力地睜開眼,一雙大眼如點墨,迷茫地看著雲貓,也不掙紮哭鬧,乖巧地咽下了喂給他的藥水,雲貓看著心裏倒起了憐惜之意。
那清靈丹見效極快,隻不過片刻,孩子的臉色就好轉起來,呼吸也有力了些。
孩子想是覺得舒服了些,又象是明白雲貓是救自己的人,竟然大睜了眼,對著雲貓綻開了燦然笑容。
雲貓見了也不禁微笑,從袖中取出一塊玉墜,掛在他的小脖子上。
“這孩子是個有造化的,你們好好養著他。”
手一伸,幼童的繈褓便飛回到他父母的身邊。
“這銀子拿去換個住處,這院子,…對孩子不好。”
二十兩銀雖不多,也夠一家人生活五六年了。
那兩人一直仰望著,神色恭敬,大氣都不敢喘,此時見仙人將孩子治好了,還有銀兩贈送,不由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跪在汙水中連連叩頭。等到雲貓飛身不見了,還要互掐幾下確定不是好夢沒醒。
***
因有神行術,雖有數百裏之遙,雲貓還是在一天之內,回到了寶光觀。
天色已暮,雲貓在房中沐浴更衣已畢,半躺在床上,忽想起那孩子病愈後的天真笑容,不由唇邊也浮起了笑意,希望他能好好的長大,平安過此一生罷。
又想起十來歲的丁狗兒,那時他就努力的攢錢,說長大了要娶個白胖好看的姑娘當婆娘。還要在街尾開個麵攤,以後想吃幾碗白麵條就吃幾碗,想加多少蔥花就加多少,還要多多的放香油。
也還記得豔紅的夢想是存筆錢當嫁妝,給自己贖身,開個脂粉鋪子,嫁人當正頭娘子,再生幾個聽話的兒女。
如今這樣,是否也算夢想成真,隻是折扣打得太狠?
正思緒萬千,隻聽仆婦在門外喚道:“雲仙師,觀主命你去銅仙台。”
以往她外出回來,若是晚了,老道也不會召喚她過去的。今次倒是反常。
銅仙台是整個寶光觀地勢最高的一處,高有九層,全是大塊的青金石砌成,據說光修成這銅仙台,就曆時兩代皇帝,一個銅仙台差不多抵得上三年的全國稅賦。
銅仙台修成之後,天聖朝皇室每三年一次的祭天便都在此。平時老道也不過每月望日才會來此修練,除他之外,此處是寶光觀的禁地,就連雲貓,也不過是在祭天隨著觀中眾人來過一回。
台中階梯都是九九之數,若要步行上去,就要走上八十一層石階。若是沒些體力的,還堅持不來,想是為宣揚仙宗之神跡,台前正中特意修建了青雲石。想上銅仙台的人隻要站在上麵,就會觸動機關,青雲石就會徐徐飛起直至與頂層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