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開的武館,竟還不如新打的馬桶香頭綿長。
日子一天天過去,江和尚心中也很是煩悶,便每每在麵攤打烊後去桑家找古大巴喝酒。搖晃著比拳頭大不了幾號的陶罐小酒壇,卜棱著腦袋江和尚隻是長嘆:“古老弟啊,我看這整個楓陵鎮,也就你和我還能稱作是英雄……”
古大巴手頭正剁著牛肉的裏刀重重砍在案板上,不知道是樂的還是氣的,也不開口回應。江和尚又自顧說下去:“你看這裏的男人一個個弱不禁風跟麻桿似的,一捏就折的胳膊腿,我痛心啊我痛心……”好像他真的悲天憫人,立誌要為這些可憐的南方人脫胎換骨,強健身體。
江和尚拍著桌子發了一通瘋,把桌子上砌成小堆的酒壇拎起一個,拋向古大巴:“古老弟,一起喝,酒能消愁哇……”
古大巴原本已經搖了頭,但見江和尚樂顛顛地架起腿哼起了小曲,也不覺扒開酒壇的封口灌了幾口。
“大哥,你不是不喜歡喝黃酒的嗎?”古小紅似乎要去接古大巴手裏的小壇,見古大巴不給也就罷手了,“也是,在這裏能找到什麼烈酒呢?”
她不再阻攔。稚嫩的臉上,掠過一瞬的滄桑。她坐下來,把玩起江和尚扔在一邊的空酒壇來,雙手捧著,湊近鼻尖細細地一嗅,淡淡地不屑起來:“一年陳的花雕,兌了一半水。”她喃喃道。
十日後,門可羅雀的揚威武館帳台上沿,扒上了一雙雪嫩的小手來。
無心在帳台後踮腳看清了來人,皺眉道:“你來幹什麼?”
古小紅扒在帳台上的一雙手,連小和尚都知道是美的。白得沒有一顆黑痣,嫩得掐一把就沁出水來,手背的第一個關節處,陷下去十個淺淺的窩,手指與手掌的長度比列合宜,指甲蓋尖尖瘦瘦的,籠著十瓣三月桃花。這雙手,簡直是從桑晴晴的模具裏倒出來的,是豆腐做的。青布袖管裏露出的一截手腕子,讓小和尚想起夏日裏清甜的脆藕。不由地,“咕嘟”咽了咽口水。
“你,你到底來幹什麼?”令無心扭捏的不是古小紅的這雙手,而是對她來意的揣測。可誰讓他先對著這雙手發了通傻,弄得自己羞臊起來,才作出嚴厲的神色來掩飾。
“我師父……最近不也常常請你哥哥喝酒嗎?”無心腦子裏,剎那轉了好幾個彎子,自忖古小紅是來收這幾日來江和尚在古家麵攤上賒下的飯帳,急忙先堵在前麵。
古小紅楞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失笑,從懷裏摸出幾個銅錢來,舉過頭頂,在無心的眼前一揚,得意地說道:“我可是來上課的,是你的主顧。”
小無心見了銅錢,眉頭擰出的小川字立刻平了,忙不疊的涎著臉伸著手來接小紅手裏的錢。未及碰到,打橫裏突然掠過另一隻小手,將銅錢截了過去,虎口處一顆鮮艷欲滴的紅痣。
“來就來唄,拿錢多生分?”桑晴晴的口氣輕飄飄,倒像她才是這家武館的老板。
無心眼見就要到手的錢又沒了,頓時不樂意了:“兩位小姐姐,雖說咱江湖人不講究吃穿,但畢竟不是神仙,光喝風也能過活。我跟師傅要吃飯,還要交房租呢……”
桑晴晴正依著帳台拋著手裏的銅錢玩,聽見無心這話立即瞪圓眼。小紅的眉目是細淡的,就好像瓷器上淺淺柔柔的描;晴晴則是明朗的,濃黑的眉烏溜的眼鮮紅的嘴。她站直了身子一把收起了銅錢,昂起頭道:“你這是要談錢?談吃喝麼?既然你都好意思這麼說,那我不顧忌了。頭裏兩天是你師父請古大哥喝酒,現在連累古大哥喝上酒癮,反過來請上你師父了。這酒錢,怎麼算?”無心耳聽著晴晴爆豆樣的數落,不禁偷偷縮了縮脖子。“說到吃喝,你們到這裏以後也就第一頓麵給了錢,更別論那豆腐向來是白吃白拿的。現在不是要算錢麼 ?那這個把月的飯錢豆腐錢我們便在這裏好好結算。”說著她立刻沖去隔壁的布莊,從櫃麵上抄起算盤來,回頭挑釁地看著小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