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交頭接耳抒發下自己想法看法,打聽一下這些生人來歷的念頭。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居然失去了在這支隊伍的身影消失前就竊竊私語的勇氣。
有大膽好事的人偷偷尾隨著他們,眼見著古怪的外鄉人在米行門前停住,拍開門,喚出掌櫃來,用極碎的大把零錢買了幾袋麵粉,又朝鎮北去了,最終在施將軍廟裏安頓下來。這施將軍廟說是廟,其實是一位抵抗外族入侵有功在先,行刺奸臣功敗身死在後的前朝將軍的祠堂,當地人習慣把能燒香許願的處所統稱為廟,所以其實廟裏並無和尚,也沒有老道。倒是成了乞丐和流浪漢們遮風避雨的好去處。
還有張屠戶的證詞說,昨日深夜裏,他燒水洗刀宰牛時,高大的外鄉青年帶著小女孩忽然出現在他家的天井裏,也不知道是怎麼進來的。張屠戶一個殺生無數的粗人,自然不信世間有鬼,隻以為家裏進了賊人,正要抄起剔骨長刀喝住他們。青年已拋出錢來,細麻繩串起的銅錢,沈甸甸的幾小串。他提起幾大塊牛肉,並有牛雜、牛骨轉身便又走了,張屠戶卻也不敢出聲抗議說:“給的錢隻夠買肉,其他要另外算錢”了。
現在這部馬車在長廊中段停了下來,看形勢,青年是選中了這塊地皮。他把馬從車上解下來,小女孩也跳下車,從懷裏的柴捆裏找出四支長短粗細合宜的木棒來把車身支穩。
青年人用車上的青磚就地壘起了兩個竈台,從一個大瓦鍋裏拎出一袋麵粉。
一直忐忑旁觀的眾人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還以為是各方神聖呢?原來也不過是個做麵食生意的販夫走卒,而且混得比他們還要差,他們有鋪子,而這兩個外鄉人到此還沒有立錐之地呢。
紅衣女孩已經走上前來,身量小小,精致以極。她對著離她最近的包子店掌櫃李二詢問哪裏有清甜的井水可打,口音與小鎮上人差的不多,許就是臨近府縣的人氏。李二眼珠一轉,偷眼瞟著自顧整理東西的青年開腔道:“小姑娘,同你一起的那個,是你什麼人?”說著悄悄向青年的背影方向努了努嘴。
女孩略有遲疑,還是回答說這是她的哥哥。
“小姑娘,你能不能去同你哥哥說一聲,我們這家店門口不好栓馬呢?萬一你們的馬屙一泡屎砸在這鋪門前,哪還會有客人們來光顧我這裏包子?”李二低聲陪著笑,還躬身敷衍地作了個揖。話雖是向著女孩說,揖的卻是青年人的背影。
02輕荑弱草籍衣簪
“雪虎不會亂拉屎的……”女孩立刻申辯。李二哪裏肯聽,不住地賠笑,打拱,不住向外讓著小女孩,可就是不敢上前當麵鑼對麵鼓地向那健碩的青年下通牒。
李二不敢上前去說,那青年卻已聽見了。他的臉色越發地冷下來,已經在收拾剛剛排擺下的東西了。最後,他把砌起來的磚竈拆掉,磚塊重新碼上車,將車套上馬。女孩見哥哥如此,也不再與李二囉嗦,轉回身抽了車身下的四根木棒,抱在懷裏,默默地跟隨馬車。
青年還是一言不發,緊緊地抿唇,向東去了十幾步,剛停下,布莊老板就沖著他猛作揖,再走幾步,餛飩店老板涎起一臉笑抱起了拳。沿街的商戶都不願在門前擺著這樣一個陌生的攤子,不管它是否會與自己的店鋪搶生意。一條街不過幾百步,經不住幾次停頓,已經到了盡頭,再往前便要過橋。
這時,竹行橋腳邊一家上了排門板的小店鋪忽然開了一扇小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裏麵沖出來,一晃到了外鄉青年的麵前。
“你們可以來我家,我家住得下,門前地方也夠你們擺攤。”一個約莫有十歲的青衣小女孩披散著頭發,抱住了那匹灰馬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