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哥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但是他仍舊把我背到了他家躲了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去了醫院。要是沒有他,我的命都沒了。醒來時候我模模糊糊地看著周圍的人,甚至都沒有認出我的媽媽,而一眼認出了站在床尾的海辰哥。
從那以後,一直和海辰哥斷斷續續地有聯係,他拿獎那會兒還給我打過電話,說要拿獎金回來請我吃飯。我那會兒在家做無業遊民,打心裏替他高興,還逗笑話說好的回來一定要宰他一頓火鍋。
後來的很久我都沒有接到海辰哥的電話,過了大概兩年吧,我竟然看見海辰哥回來了。可是,海辰哥是帶著梁非予回來的。在我興衝衝地在接機口等著海辰哥的時候,海辰哥和他一起從機場推著箱子出來,我心裏五穀雜陳。因為我心裏篤信著我會和海辰哥在一起。
這就是我對梁非予一直沒有什麼好印象的原因了,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就認為他尖嘴猴腮,根本配不上海辰哥。說話經常擠兌他,做事也不給他好臉色。一起去海辰家做飯時,看著梁非予和海辰哥一起站在廚房裏有說有笑的樣子,我的心裏簡直長了顆毒瘤,那一瞬間我的心情就和我那個拿著水果刀捅人的同學一樣。
海辰哥仍舊很照顧我,在他開書店的時候,就鼓勵我去開一個進貨店,掙錢不說,還可以交些朋友。我那會兒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隻要海辰哥說一句話,我赴湯蹈火都可以。我每次上貨的時候都不多收他一分錢,進貨多少就要多少。其實海辰哥一分錢不給都可以的,因為他隻要欠我一個人情,我心裏就會很開心。每次海辰哥把書搬下車的時候,都會擔心地問我,碧陽啊,你這書的價錢是不是太低了?你不虧本麼?
寧海辰啊寧海辰,我倒貼你更多的錢,你能不對梁非予死心塌地,轉過身來跟著我麼?
我喜歡海辰哥。這件事情想必梁非予也知道,所以很多時候,梁非予不會輕易給我和海辰哥單獨見麵的機會。我心裏很明白,隻不過我不是小氣的人,隻要海辰哥喜歡梁非予,我就毫不保留地祝福,絕對不會從中作梗做挑撥離間的事兒。而且他們在北京過的太苦了,我不希望海辰哥在那之後因為我而左右為難。
北京的那些故事,都是我在他們的談話裏聽到的,隻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是不難聽出,海辰哥遇到了很大的挫折,甚至是一輩子的打擊,否則他不會回到這個小城市來過這種平靜的生活的,一個男人在血氣方剛的時候,哪有人願意回家?但是海辰哥經常在喝酒的時候和梁非予聊起那樣一句詩,每當用筷子敲著盤子唱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是苦澀的表情;
是怎樣的嘴
吞噬了異鄉的孩子
把他們消化成喧嘩與霓虹
又吐出失敗者
……
而在海辰哥笑著吟唱那首詩睡著的時候,梁非予拿著紙巾去給他擦嘴,海辰哥耍賴一樣順勢倒在他懷裏,他隻是笑著嗔怪說“你怎麼又耍賴”,然後像是迷戀海辰哥身上的溫度一樣抱著他坐了整整一夜。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海辰哥會那樣愛他。
記得在去年年初的時候,梁非予突然住院了,胃穿孔。其實一開始隻要住院調養就好了,因為那會兒梁非予擔心高考失敗,忍著多給上了半個月的課,再住院,就不行了。海辰哥一句話也沒說,把店門一鎖,沒日沒夜跑了大半個城市為非予哥尋醫問藥,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那個時候我就僥幸地想,梁非予這不要命的,如果就這樣死了該多好?時間讓梁非予留在年輪的那一層,今後就有我牽著海辰哥往更深的年月裏走。隻是最後在非予哥病入膏肓隨時會準備歸西的時候,海辰哥對醫生說:“醫生,做一下匹配測試吧,我不能沒有他。如果他死了,那我也隻能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