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段(1 / 2)

就想一劍了她性命,結去前塵糾纏。

青驪將慕空抱起,不顧漸離此時眼光,徑直走向茅屋。

她走得有些艱難,卻不曾有半刻停留。月下樹影斑駁,照在她素色的長裙上,漸漸沒成了一色,清清冷冷,朦朦朧朧的一片白色。

夜露未晞,晨光初上。

慕空還在昏睡中沒有醒來。

青驪已經靜靜守在孩子身邊一個晚上,隻字不言,絲毫沒有理會同樣就坐在這間屋子裏的另一個人。

手中還是那串念珠,卻沒有撥起,他闔眼靜坐,像在等著什麼。

“七姑姑……”慕空模糊地嘟囔著,看見青驪倦色深深的雙眼,問道,“七姑姑,怎麼了?”

慕空仿佛忘記了昨夜那一刻生死驚魂,這卻教青驪欣慰。她搖頭,道:“我睡不著,過來看看你。時間還在,再睡會兒吧。”

慕空點頭,又閉眼睡了過去。

青驪替慕空掖好被角,起身出去。聽見身後跟來的腳步,她又一直走到了那方小坡上,看著晨曦微光。

“你覺得易家的人可以做得比我好?空兒跟在他們身邊,一定是好的嗎?”漸離問,卻口吻不善。

“三年了,空兒已經快要忘掉原來對你莫名的仇視,卻偏偏,原來一開始他對你的敵意就沒有錯。”她並不想承認這樣的殘忍,如同舊年的倚仗一一崩塌,在她逐漸習慣了漸離之後,居然會有這樣的逆轉,但這一次,她冷靜了。

“空兒也可以選擇是不是真的要與我敵對。我也有足夠的時間,等他做出決定。但在此之前,你們必須跟我回雨崇。”他走到素衣女子身邊,將視線鎖在青驪顰蹙的眉間,一字一頓道,“誰都不許離開。”

“我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籌碼,昨晚是我太衝動。我必須活著,為了空兒,也為我自己。三年裏的一切,你從來沒有騙我,如果沒有昨天發生的事,也許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她轉身迎上男子幾近審視的眼光,不卑不亢,甚至感覺到他眼底一絲的冰冷,卻教她不由慘笑了出來,“謝謝。”

“哼。”他冷笑一聲,毅然提步離去。

僧袍上的晨光就此被抖落了一地,而他走入林中,朝著山下而去,背影比過去更加挺拔,甚至顯得鋒利。

她一直都不知道,早在相遇之處,他所厭惡的,就是她淡然近乎冷漠地說出的每一句“謝謝”,仿佛沒有心,空洞蒼白。

桃花涼(七)

倘若再回雨崇,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她從未想過,哪怕隻是朝著雨崇的方向遠遠眺望,她都沒有這樣的勇氣。隻能將那個地方默默地放在心裏,摒棄了一切傷愁,作為僅剩的美好去記憶。

慕空問她,就這樣回去了嗎。

她說,雨崇已經死在記憶裏,現在去往的地方陌生孤冷,雖然也叫雨崇,卻已經不是當初的城池。

她抱著慕空坐在馬車裏,看著孩子不安卻佯裝鎮定的目光,有比當初帶著他流亡更多的無助。那時的他們,至少還是自由的,而現如今,高牆軟禁,不知什麼時候,就可能沒了性命,生死交付在他人手中,忐忑難安。

前行的馬車停下,青驪聽見車夫說,到雨崇了。

她挑開車簾,看見高聳的雨崇城樓,在明麗的春光下千年如一地靜默著。那還是在當初承捷奉命出征的時候,她站在那樣高的地方,俯瞰三軍,目送兄長離城。而現在的她,隻能這樣抬頭仰望,任時光如梭,舊人不在。

像是特意留給青驪這樣回憶的時間,稍後,大隊繼續入城。街道兩側寂靜無聲,隻有車馬聲響,碾碎了少年舊夢。

“七姑姑。”慕空伏在青驪身邊,問道,“我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青驪撫著慕空的背,不再說話。從她答應了顧庭書回雨崇的那一刻起,結局,就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顧庭書。

那日,他在往常與她見麵的精舍內這樣告訴她,他的名字,要她深刻記住一般,鄭重地念著這三個字。

他再不是漸離,不是那個連走近她身旁都有如清風的僧人。也或許,漸離從不曾存在在這世上,就如同她一直都能從他的眉間眼底,讀到那十丈紅塵的味道。

車隊並沒有去往雨崇皇宮,而是停在了顧宅門口。

青驪抱著慕空一直沒有動作,直到車簾被人挑起,熟稔的女子聲音傳來。她驚惶地抬起頭,看見車下陽光裏站著的,司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