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段(2 / 3)

琴上刻的是蘭花,手工說不上細致,花紋卻也是簡單素雅。

琴邊放著一張薄箋,青驪打開,上麵寫著:孝悌不忘。謹賀生辰。

兩句八字,兩種筆跡,沒有落款。

青驪卻不自覺笑了出來。

笑聲未落,就有慕空的聲音傳來:“賀七姑姑生辰。”

青驪抬頭,卻見漸離正從後頭走出,笑意清朗,眉眼溫潤,道:“青驪姑娘。”

“這琴……”青驪問。

“空兒一心想送你張琴,我就幫忙了。”漸離道,帶著慕空到青驪身旁,看著女子指尖停留在的蘭花刻紋上,繼續道,“這蘭花是空兒畫的。”

“但是是我和漸離師傅一起刻上去的。”慕空道。

“有心了。”青驪到。

“要不要試一試?”漸離提議。

青驪點頭,就此坐下。然而指尖觸到琴弦的瞬間,一切就像凝固了一般,她想不起任何曲調,除了視線裏刻在琴上的那一株蘭花。

她霍然拍下手掌,按住琴弦,思緒又在此時紛繁如同亂麻,最終隻化成一縷幽歎,道:“下次吧。”

漸離特意帶了素食齋菜過來,權當慶生賀宴。小桌三人,青驪正座,慕空和漸離左右分座。

三年來每一次生辰,都是這樣簡單過了。期間漸離會說起一些不知哪裏聽來的趣事,慕空對此極有興趣,每每追問。青驪安靜坐著,看他二人言笑晏晏。僧侶眼中少了清寧,添有聲色。

她總恍惚地以為,這個忽然闖入自己生命的男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他的眉眼上,依稀還沾著一點紅塵。卻偏偏,他的手中,一直握著那串念珠,不時撥動。

小聚之後,慕空回房溫書,隻留了青驪與漸離在外。

茅屋後頭有一方小坡,此時新月掛枝,清輝淡淡,穿過樹葉間隙照來,正被青驪雙手掬起。

“你打算發呆到什麼時候?”漸離就坐在女子身旁,看她出神,從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未再給過他半分關注。

“我以為我在想事情,但是你一問,我才發覺,其實什麼都沒想,也想不起來了。”青驪苦笑,眼前是看了三年的山色,熟悉到她以為可以一直這樣看下去。

“你從易府回來之後就一直心事重重。她們和你說了什麼?”他有些逼問的意思,迫切想知道今日她魂不守舍的原因。

“其實也沒說什麼,一切照舊罷了。”青驪取出那隻香囊,又拔下發間那支木釵。

他看見她就此青絲垂下,遮去了她的側臉,徹底隔開了她原本就不在他身上的眼光。他想去撥開,去終是住了手,手指才動,就被他一貫的冷靜扼殺了衝動。

長久以來的那個“以為”因為青蘼的話產生了疑惑。假手於人這樣四個字,教她猜不透過去和如今,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你若覺得不想留下,就離開這裏。”漸離眉峰隱隱蹙起,看著青驪裙角的月光,心底也莫名起了波瀾。

“我隻是忽然想知道,這三年,我究竟是不是還活著。”指腹摩挲著桃木簪,上麵的紋路都有些被磨平了呢。

“你有空兒。”漸離淡然說道。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想了想,眉間似乎疏朗了,但神情更加落寞。

“還有我。”他說話一直是這樣溫柔泰然,今次卻又堅定果決,毫不回避青驪投來的驚詫眼光,他依舊故我地微微笑著,“難道這三年,你都隻看得見空兒嗎?”

她極少這樣正視他的眼光,因為那裏麵有壓迫,盡管他從來笑如春風,卻不是佛門弟子的悲天憫人——正是那一份世俗,落在他的眼裏,從來不曾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