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歡聲,其間還夾雜著另一種細小的聲響,清脆的、徹底的……

什麼東西碎裂了呢?

人界時光流逝的速度要快過天界,因此畫麵一幕幕變換著、跳躍著,卻始終不離那三個親密的身影。

鴻淵默默注視著晶石中的畫麵,久到身體僵直、手足冰冷。

那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那是隻會對他撒嬌的孩子,怎麼可以對別人那樣微笑、那樣親密無間?怎麼可以?!

冥肆……羽戈……!!!

端麗如玉的臉上神情漸漸凝結封凍,一雙黑眸中反而陰雲密布,似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這景況看得站在一旁的月華暗暗心驚,卻是既焦急又無奈。很多事情他作為旁觀者都已心中有數了:自從月夜離開仙尊身邊,那孩子就一直在努力想要忘掉仙尊,無論是同別人交好還是故意找茬兒,他的所作所為隻是為了避免寂寞和傷心罷了。他需要一個感情寄托,可惜在天界他尋求不到而已。月華幾次想要開口勸解,最後都在最後關頭把話咽了回去——畢竟解鈴還需係鈴人呐。

良久,沉默終於被打破。

“立即召他回來,從此不許他再離開天界半步!”

“……是。”

月華微微蹙眉,他有預感,一場席卷天地的風波恐怕再所難免了。

果然,月夜在接到詔令後卻遲遲沒有答複,不說不遵從,也不見他有一絲一毫打算返回的樣子。這種拖延的態度在鴻淵看來無疑是心虛而曖昧的表現,一直壓抑著的怒火終於噴薄而出,大有毀天滅地之勢。

不顧眾仙勸阻,鴻淵親率九部上仙以及天戰府、生息府、風水司、月姻司部眾下界捉拿月夜。本來月姻司一部仙術稍偏柔和,並不適宜於衝鋒陷陣,但鴻淵此舉就是要明白地告訴月夜——與天界為敵等同於是在和自己的親友師長敵對!

三界混戰之始,月夜避而不出,顯然也是在為難。

見他兩不相幫,鴻淵的心情亦喜亦憂:喜得是月夜總算還記得自己的出身,不願和師友兵戎相見;憂得是他始終不肯回來,難道多年的養護教導之情就真的比不過短暫的歡娛愛戀麼?

不行,不能放任他的孩子墮落凡塵,一定要把他奪回來!

在天界的步步緊逼下,形勢開始一邊傾倒,魔族和妖族幾乎要退守冥界,卻依然堅持不肯交出月夜。

鴻淵也怕逼得太急對方退而固守,但又不能等下去什麼也不做,於是決定用計智取:先以退兵為條件騙月夜陣前相見,再伺機施法攝了他的魂魄,到時候便不愁冥肆、羽戈不交出他的身體了。

這手段固然不大光明,但無疑還是便捷有效的。可鴻淵沒有想到的是,冥肆同羽戈非但不肯交出月夜的身體,反而直接動手來搶奪。雙方本來就相互看不順眼,現在多了月夜這個因由,更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招招都是狠手,式式皆可奪命。

鴻淵以一敵二,自然要想辦法離間對手。冥肆私心稍重,便搶先脫身奪了盛放月夜魂魄的元石,留下羽戈獨自應對……

月夜魂魄歸位後睜開眼睛所看見的第一幕情景便是羽戈回劍撤招時被鴻淵擊穿胸口,如折翅的鳥兒一樣從半空直落而下。深沉的愧疚和悔恨撕扯著他的心,也終於讓他明白了自己對羽戈的感情遠比朋友的情誼來得刻骨。巨大的悲傷和痛苦下,月夜抱著漸漸散滅的羽戈灑淚成血,慟聲震天。

事情演變成如此地步,冥肆固然是後悔自責不已,而鴻淵感受到的卻是令人窒息的絕望和嫉妒。他麵無表情當風而立,看似無動於衷,實際卻連指甲刺破掌心,鮮血濡濕雙手都不自知了。

——他的孩子,他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子,在三界眾人麵前為了別的男子痛不欲生,而看向他的眼神中隻有荒涼和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