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革命(2 / 3)

李大成咆哮著,像一條失去理智的瘋狗。

吳玉雪沒辦法了。她知道違了李大成的意思,他什麼都能夠做出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畜生。他已經失去了人性。

很久以後,當在同一個奶奶的看護下長大的吳玉雪和吳秋香也都變成了別人的奶奶的時候,她們坐在吳玉雪大門前古槐樹的綠蔭裏,有了這樣幾句對話。

吳秋香:我要是你,我可能那時候就上吊了。

吳玉雪:我要是你,我也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吳秋香:那時候我還沒有男人,嫁了他,也沒破什麼規矩。

吳玉雪:正因為我有了男人,還有了孩子,我才不能一個人吊死了事。我吊死了倒是輕鬆,可我對不起男人和孩子。反正規矩都破了,再不能讓孩子沒奶吃。

吳玉雪:幸虧我們沒換個個想,要不,我們姐倆,現在該在陰間裏扇蒲扇了。

老姐倆笑著。那些年老的故事順著厚厚的長長的皺紋跑出來。那些痛苦和不堪回首已經被記憶的妙手包裹上一層薄薄的糖衣。那些不可撼動的牢靠的實在的過去撐持著而今的古槐下的納涼。

是的,過去了,隻剩下一點苦中的甜或是甜中的苦,澀澀的,還在回味著。

這就是我張開手指所要敘述的故事

那洞窟不會在今夜關閉。明天夜晚也不會關閉

額頭披滿鍾聲的

土地

一隻壇子

--海子

革命似乎在吳家村戛然而止了。還是一樣的動蕩,動蕩裏卻少了咄咄逼人的氣勢。還是一樣的浮躁,但浮躁已經失去了原動力,或者說,已經背叛和解構了原動力,隻剩下一些不擅言談的人被關進一所空房子裏,高興地紙上談兵了。那麼宏大的場麵,那麼華麗的劇台,還以為要演什麼大戲呢。那麼多神聖的高於生命的莊嚴,那麼多自由的解放人性的呐喊,卻都是從些不見亮的地方冒出來,鬼鬼祟祟的,都不知道它要幹什麼呢。那些細小的具體的仇恨和欲望,本來人人都有的,本來無可厚非的,可時代總喜歡把它們分出個三六九等,分出個高低貴賤,這樣一來,熱鬧是熱鬧了,可麻煩也大了。革命的正麵是放大鏡,革命的反麵是壓榨機,你那點仇恨和欲望本來是無足掛齒的,就看時代把你的那點無足掛齒投進革命的哪一麵裏。這個事,有時候,你想管,也管不了。時代也就瞅準了你的管不了,才放心大膽地讓你管。這樣才好玩呢。

隻是,日子還得過下去。

但日子怎樣過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