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指定?”一句話觸到了明初逆鱗,“先皇滅了你太子府,你竟還把他的話奉為圭臬?”

承元低暗下去,“我不想為先皇辯解什麼,對兒子疏於管理,對事件疏於查證,不管太子府,還是沈家,他都責無旁貸,他的後代敗壞他的江山,已算是對他的懲罰了,終究故人已去。”

因為承元是那個人的孫子,所以承元可以用“故人已去”來揭過老皇帝的所為,但明初不會,她痛恨攝政王,也恨當年老皇帝的無能,恨整個李家!

“四叔,”承元費力地坐起身。

敬王見他行動艱難,過去扶了一把。

哪怕心口仍疼痛叫囂,他依然字字如鐵:“沈瓔,隻能是我的。”他說的不夠莊重,場景也很隨意,但沒有人會懷疑他半個字,他直直地看著明初,一瞬不錯:“沒有先皇與沈將軍當初的約定,我隻以個人名義宣布,你沈瓔,是我李元景的,此生是我的,生生世世亦然。”

明初鼻頭一酸,隻有深深吸氣才能壓住衝出胸膛的那股熱流,這是感動麼?不是,除了那一過性的不可思議之外,她隻有滿滿的壓抑和濃濃的負罪感。

壓抑對他的喜歡,對死在李家手下的族人負罪。

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承元,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這股無形中的壓力,掉頭離開臥房!

不可能!她和承元這輩子都不可能!

敬王本想借著搓合明初和李程的事來激發承元,逼承元表明心意,在敬王看來,承元和明初曾相依為命,而且從種種跡象上也能看出承元對明初的愛,如他所願承元表白了,可收到的效果卻不如人意。

明初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連一道虛影都沒有留下。

他靠坐床頭,心如灰死,早知會是這個結果了,他還是飛蛾撲火般地上前,既然再遍體鱗傷,也是早有所料的罷了。

“承元,剛才本王……”見承元失意,敬王本想解釋自已一片苦心,承元卻笑了笑:“這件事,讓我自己來解決就好,我總信事在人為,不會太壞。”

得承元這句話,敬王才鬆下一口氣。

“感情的事放放,”承元一轉口吻,冷肅說道:“現在我們來談談,遺旨的事。”

……

次日,王老太爺登門敬王府。

王老太爺經過數不清的大風大浪,早習慣了不形於色,但今天的他表情很是沉穆,進臨安閣見到承元,王老太爺四下裏看看沒有旁人,對承元開口:“朝廷的風向不對,據宮中所傳,雲太後去秘牢裏見攝政王了,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雲太後雙眼微紅,很顯然是哭過。”

“雲太後和攝政王私情未了,甚至有可能,皇帝是攝政王和雲太後私通所生,”承元嘴唇發幹,慘白無色,“這是攝政王最大的籌碼。老太爺,連忠逼宮的事,太後可有下令去查?”連忠逼宮從一開始就是有人對連忠作局,逼得他隻有一反,如果雲太後把那件事來龍去脈給翻了開,隻怕後續仍會有一些對己方不利的東西出來。

“這點我倒不清楚,”老太爺傷神地搖搖腦袋,“我猜想,即便雲太後知道有人搗鬼,也不見得會去深入調查,我今天過來,有句話想告訴你。”

“老太爺請說。”承元恭敬地向他點頭。

“攝政王很可能會複出。”王太爺想到今天收到的消息,腳都不由地發軟,他們多大的力氣,死了多少人才能攝政王扳倒,眼下也已掌握了不少對攝政王不利的證據,但王老太爺聽說,那天雲太後逼文武百官寫下攝政王的罪行,之後文書收入了天祿閣,但一轉眼,天祿閣起了一場大火,說是相關文書被毀於一旦,連當年用來陷害沈將軍的那封偽造信也毀在了火中。“天祿閣大火,說是證物沒了,你說,哪那麼巧保管重要文書的天祿閣出事,有關攝政王的證物被毀得幹淨?其後沒有了物證,事情又太遙遠,誰能證明攝政王陷害了太子和沈將軍?雲太後想把攝政王從造反的罪名裏拉出來,不是不可能的。”

聽王老太爺說及此處,承元後背都隱隱發麻。

“我想了想,你最好盡快離開京城,免得夜長夢多。”王老太爺勸道:“我會給你打點後路,盡量助你順利出城。”

承元一默。

攝政王現在還在宮裏,說不清什麼時候會死灰複燃,他還不能走。“不是我自詡救世主,隻是覺得我現在走了,情勢很可能會回到從前,甚至比從前更加惡劣,老太爺,謝您的好意。我不走。”

“你何苦呢,現在不走,沒準以後走不了,”老太爺急得走來走去,因為呼吸大了,銀白的山羊胡在嘴邊吹的動了動,“我的猜測應該是對的,皇上和攝政王的關係確像不普通,現在的情況對你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不管攝政王是生是死,你、明初,或者是參與此事的人,都會遭到報複。”

“老太爺先安下心,”承元身子虛弱,蔫蔫地斜靠在軟枕上,“我想進宮一趟,試試雲太後口風,沒準還有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