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勒著韁繩,一點點地往後退去:“將士們聽令……”

他的話還沒說完,處在極度悲憤中的明初聲嘶力竭地吼道:“連戰!給我去——死——”

她搶了身邊士兵的槍,槍杆子一揮打倒麵前阻礙她的士兵們,她像一頭失去理智的豹子,前所未有的悲痛席卷,把她整個掃蕩一空,她沒有危機感,不在乎生死,她隻要向前衝去,見到爹,殺了連戰!

四年前是韓生夫妻撿了她,不然她可能早死在了大朗山裏,被野狗分食,他是她莫大的恩人,親生父母兄弟已經不在,他就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韓生的死,給她的豈止痛苦,他是因她而死的,這種悔恨她難以超脫,她無法原諒自己。

越來越多的人圍向她,都是王少安屬下,連戰那邊也怕王少安出手,不敢明著上前,否則王少安很可能會趁機拔除他。

明初揮著纓槍,掃出一條路來!

“不許傷她!”

這真是一場好戲,原來王少安對明初有點意思……連戰得意的想,他正愁沒借口弄王少安,這下,王少安親自將把柄遞在了他的手上。

就讓明初發瘋吧,連戰惡聲自笑,再次舉起他的小型弓弩,他將弩藏在馬的身旁,在士兵的遮擋下沒人可以察覺。

他要殺了明初,不能再讓這頭豹子回到大都……

“呼!”輕盈若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連戰耳輪動了動,再一看正前方,隻有王少安率兵在攔截發狂的明初,也隻有明初在不分敵我地和王少安的人打成一團,剛才那個聲音,是哪兒來的呢,又到了哪兒去?

連戰自疑地想。

“元……元帥……”身邊的副將哆嗦地指著連戰,聲音抖得聽不清:“元帥你……”

連戰倍覺奇怪,他怎麼了?好像是挺奇怪的,他左胸的地方有些涼。

有些痛……

他後知後覺地伸手一摸,竟然有一把小小的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

“元帥!”

驚惶的呼叫聲從他周邊一點點地蔓延,鮮血從連戰的傷口裏直往外溢出,可是,到底是誰下的手!

連戰麻痹的身子一歪,翻落馬下,二路軍隨著連戰的倒下,慌得六神無主。

王少安也是一臉費解,見情勢忽然有變,他忙喊道:“你們元帥已經被刺殺,在場之人全部難辭其咎!如今全軍聽本帥號令,如果不從,斬立決!”

聲音一出,二路軍中一片啞然,他們的連元帥是個什麼貨色,他們比誰都清楚,眼下元帥已死,在朝廷新的命令沒有下達前,自然一切由王少安說得算,而連戰一手挑起屠殺,被王少安記恨,若是嘩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見二路軍齊齊向後退,王少安這才下令放開明初。

明初摔落馬下,提著槍奔上前去,她的路再也沒有人去阻攔。

“爹……我是明初啊!”她抱住那具被馬蹄踩破的屍體,鋪天蓋地的痛讓她全身冰涼。

他身上好多的血,胸口有一個好大的洞,血很快已流盡,身子也在漸漸地涼下去,可她仍固執地用掌去堵他的傷處,想讓他不要這麼快流血,不要離開這個世界。然而她真的太弱小,在生命麵前,她連一隻卑微的螞蟻都不如!她曾保護了晉南百姓,曾把他們從朝廷軍的魔爪下救出來,讓他們有一個安寧的生存環境……

可是她最親的爹,給她重生之恩的親人卻慘死在她麵前,她竟然什麼都改變不了。

眼淚哭到幹,心血一滴滴流盡,都再也換不出這個老人家的生命。

王少安催馬上前,笨拙地不知要怎麼安慰,幾次想開口,又都放棄了打算。

他死了。明初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她目光一側,看見不遠處連戰的屍體,不,他還在動!

“元帥還沒死!”副將驚訝地喊,這一聲喊過後,剛剛才穩定的二路軍又像炸開了一般,再次騷動,副將領著幾名士兵上前想把連戰帶回去……

就是這時!

明初放下韓生的屍體,提起纓槍起身,身子淩空而起,槍尖帶著焚盡天地的火焰,穿破連戰的甲胄,刺進連戰的心口!

“噗!”連戰噴了一口血,血霧濺在明初的臉上,襯得她的臉猶如綻開的血色曼陀羅,邪惡,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