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據就是太妃沒有受到任何牽連。如果不是有那時的一出鬧劇,老王叔們即使想說情,又以何為據?正是因為他們篤定太妃不曾牽涉其中,才敢理直氣壯到王上麵前替太妃求取寬恕。而沒有那一出,即使王上顧念太妃昔日恩德,在國法麵前也不好公然偏袒。正是良西王的那一步,給了王上一個足夠不予同罪的台階。”
“王上他還會顧念老身以前的恩德?”袁太妃麵目淒涼,又隱透尖利,“那位王上呢,你說得可是那位王上……他幾時會顧念什麼恩德來著?”
“王上若不顧念,太妃何以能在上化城頤養天年?”
“他……”袁太妃搖首,對那個人想說又不知該如何去說,“他……你當真認為良西王那麼做,是為了將老身與他的叛亂罪行加以切割麼?”
“不然,王妃認為他有什麼理由將母親的書信當眾宣讀還公然張貼?關鍵,做了那樣的事,除了染上不孝惡名,對其正在進行中的事有何助益?”
“那、那個傻孩子……那個看似聰明卻傻到底的傻孩子……我的瓖兒……”袁太妃低泣不止。
苗苗在旁為太妃拭淚。
宣隱瀾正當再接再厲,忽聽得外麵疾亂跫音,門訇然大開。
走在前頭的,是太妃身邊的老媽子,指著宣隱瀾,對後麵四名侍衛道:“就是這兩人一直驚擾太妃,將他們抓起來!”
太妃驀起:“花奴,你在做什麼?”
“奴婢叫了人來救太妃!”老奴子催促身後侍衛趕緊上前拿人。四侍衛匆匆向太妃見了個禮,便向宣隱瀾逼近過來。
良南王親自領人進府,光天化日的,大家都看得分明。這位老奴其時也在一旁,此時卻帶人前來,必定是良南王幕僚家臣中的主反一派的動作。宣隱瀾心知一旦落在對方手中,極可能被先斬後奏,屆時良南王不反也得反,勒瑀那邊也正可趁機大開殺戒……真是麻煩。
“救命啊——”
“……”苗苗傻眼。
“救命啊——”如是大喊的,正是堂堂的一國之相,她一邊躲避著侍衛的追捕,一邊大喊,“救命啊,殺人了,有刺客來行刺太妃了——”
袁太妃因為聽見良西王舊事,心中正是一半欣慰一半淒苦,眼下見這位斯文秀逸的少年丞相忽有這般情狀,忍俊不禁,破啼為笑:“宣相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呐,那位王上能容許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也便有他了。”
苗苗躲在太妃身後,陪笑道:“不管太妃此話是褒是貶,先救救咱們的命可好?”
“是啊,是要救你們的命,如果你們夫妻死在本太妃的寢宮裏,我的玨兒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到時不得不反,又要走上他哥哥的老路。老身偌大年紀,已經承擔不起第二次喪子之痛。”
“……”是啊是啊,您倒趕緊救啊,沒看到我家丞相大人已經跳上桌子了麼?
“雖然王上早已不將老身視為母親,可在他幼時,可是叫過老身幾聲娘的,老身為了那半個兒子,也得保住你們才行。”
“……”啊呀啊呀,您快點,快點可好?
“救命,救命,有刺客刺殺太妃,快來救駕——”宣隱瀾跳下桌子,瞅著一道空隙,從兩侍衛間穿了過去,向著門奔逃。
老媽子撲上前來,兩手對她後背使力一推。
宣隱瀾跌跌撞撞地,向著大地撲去。
“小心!”一個懷抱及時將承接住了她的分量。
宣隱瀾抬眸:“王爺?”
“宣相,這是……”疾步踏進門來的良南王勒玨扶她雙臂,兩人兩張臉間相隔寸許,他發現宣相的臉真真是吹彈可破,細致得不可思議,而剛剛一衝一撞一扶間,更感覺這個身子柔軟得全無一點男子氣息,莫非天下書生皆如是?
宣隱瀾起身,斂顏,肅聲:“王爺來得正好,你手下侍衛誤會微臣驚擾王妃,請替微臣證明清白。”
勒玨對宣相這判若兩人的變化有些呆怔:“有母妃在,還怕他們冤你不成?”
“關鍵是這些人不準備經過太妃同意,意欲直接先斬後奏,將王爺逼上梁山。”宣隱瀾道。
勒玨微訝:“逼上梁山?梁山是何地?”
“……那不重要。”初見麵沒多久就發現了,這位王爺其實有點天然呆的成分在,“王爺想殺隱瀾麼?”
“當然不想!”此話出口,良南王一愣:不想是不想,但為什麼是“當然”?
“那就結了。”死裏逃生,宣隱瀾心花怒放,笑顏盛開,“找個地方,喝杯咖……茶,說說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