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瑀沉吟片刻,問:“夫子是想破壞自己在本公子心中的形象麼?”
藍翾爽聲而笑,是做宣隱瀾從未有過的釋然,道:“隻是想勸公子無須擔心過多。每個人都有過去,假使有一日過去找上門來,那也是隱瀾的過去,不是公子的。公子大病十載如今痊愈,不如卸下重擔,多去看看這天下風光,令得心胸闊朗。已經過去的事,改變不了的事,交給您的接任人去改變,去完善。那些曾經植根於淤泥中的黑暗,已在經蛻變,綻放出了清麗的花朵,結出了清香的果實。”
勒瑀粲笑:“宣就是宣,隻聽你說了這幾句話,本公子壓在心頭的那點負荷竟是全然不見了。你不但是個治世良才,還是一個解心的益友。”
“對罷,本夫子對自己這一點也是佩服得緊。”
“哈哈哈……”
一楫輕舟,劃過湖麵,在蓮中蜿蜒穿行。舟上一男一女,曾經曖昧,曾經膠纏,如今卻隻有磊落情誼,知己關懷。
但,追來的人卻全遠等超脫情懷。
戎晅站在岸上,恁是氣喘籲籲:“淼兒,淼兒,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岸邊,有載客的船公搭話:“這位俊相公,您可要用船麼?”
戎晅一邊點頭,一邊指向另外幾人:“用,全部用了!你們這幾隻船,全部用了!”
“這……”船公不解,“您就一人不是?”
戎晅咆哮:“你們劃空船,我付載客的錢,不可以麼?”
“可以,可以,俊相公請登船,您要去哪裏,小的都載您去!”
共是五楫小舟,各自開動,劃向蓮荷之內。
藍翾聽到來自岸上的呼喚,心中好是無奈:這個男人,是準備幼稚一輩子麼?想也知道她一個做娘的人,為了時兒也不會與另外的男人越線牽扯罷?
“淼兒,淼兒,我來了,你在哪一邊?聽到了應一聲!”
勒瑀當然聽到了,笑瞥藍翾:“他還是這副樣子呢。”
她好是汗顏:“見笑了。”
勒瑀聆聽著那個打蓮間穿梭而來的急切呼喚聲:“既然他還是這副樣子,看來本公子也不必問他對你好不好了。”
藍翾歎息:“也是個招蜂引蝶的主兒,本夫子隨時都要替他料理那些爛桃花。”
勒瑀了然於胸:“看你好像樂在其中?”
藍翾大度揮手:“長日無聊,有些打發時間的事情也不壞,隻要,他別給我種一株杏花出牆去,萬事都好商量。”
勒瑀伸出拇指:“果然是宣的作風,大氣!”
“你這混帳,離我的淼兒遠一點!”
側旁蓮葉窸窸窣窣,一楫小舟衝了出來,舟上人目眥欲裂,麵色鐵青,那一聲喝,直接嚇飛了一池鷗鷺。
相形於對方的焦灼暴躁,勒瑀站起身來,一手搖扇,一手撫花,神態閑怡自在:“閣下來這裏做什麼?”
戎晅開嗓就罵:“你這混帳還敢如此問本大爺?”
“……”藍翾顰眉:這是與翎兒混久了麼?
勒瑀興致盎然:“閣下僅僅是歸隱鄉野而已,可不是浪跡江湖,怎麼一派江湖老大作風?”
“你管本大爺是什麼作風?”戎晅咄咄逼人,“快從淼兒身邊離開!”
“此處可是湖上。”
“湖上又如何?”
“勒某除了船上,無處可去。”
“那邊,那邊,還有那邊!”戎晅可不給對方任何借口,指向接二連三現身於此的空舟,“都有你的去處,站上去,劃出去,離開這裏!”
準備得還真是周全,雖然一副江湖老大的口聲,行事卻不似那般蠻橫,沒有讓他直接跳進湖裏,可見前任煊王的教養已經深刻入骨了。勒瑀偷瞟了身後的夫子一眼,一股濃濃的惡意打心底躥起,笑道:“閣下何須如此?勒某此來,隻為探望此生惟一的知己好友,閣下實在不必……”
“這裏沒有你的知己好友!”戎晅咆哮,“滾回你的地方,少在本大爺的地盤撒野,不然別怪本大爺給你好看!”
“阿晅。”
“本大爺給你三分顏色,你少給本大爺……”
“我給你三分顏色,你要開染坊麼?”藍翾倏然立起,悻悻問,“對待客人,你成何體統?”
“淼兒?”戎晅一臉受傷,“你凶我?你為了他,凶我?”
偌大年紀的老男人居然在撒嬌?藍翾顰眉:“我不該凶你麼?遠來是客,何況還是舊友來訪,你身為主人,不但不知待客之道,還一味無禮,我不凶你,還要讚揚你不成?”
“你為了他……誒?”客人?主人?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