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卦
安恬垂眸, 靜靜沉思蔣纖的問題。
蔣纖卻突然說:“對不起。”
她輕聲笑了笑,“我是不是對你太嚴格了,才和你見第一麵,就向你提出這樣嚴苛的要求。”
“不,姐姐你不嚴格。”安恬抬眼望著她:“如果我是周翎的好朋友, 我也會這樣做。”
蔣纖搖頭, “不是的,我和周翎不一樣,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
“我當然相信這個世間存在純粹的愛,但所謂的‘愛’在我看來是種消耗品,被盛在透明玻璃的容器中,用一點就會少一點, 一旦外界強壓,就可能輕易地支離破碎。”
她聲音薄涼:“那如果沒有很多很多的愛去支撐, 它總有一天會被消耗殆盡, 科學家不是說了嗎, 愛情不過是人體中的荷爾蒙在發作, 荷爾蒙也頂多能維持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那之後兩個人如果還在一起, 靠的又是什麼?”
“婚姻裏常常是三年之癢,七年之變,以及長長久久直到盡頭的同床異夢, 婚後是如此, 周翎和孟一辰的愛情也是如此, 我也算是看著他們一路走到現在,你說孟一辰沒愛過周翎嗎,不,他愛過,曾經很愛很愛,也在某時某刻許下諾言,要真心待她一生一世,但最後這些全部變成了謊言。”
蔣纖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泰坦尼克號上,傑克和羅絲的愛情為何如此永恒,讓我們刻骨銘心,難道不是因為他們一夜就愛上彼此,然後其中一人,永遠死在了他們相愛的那個夜晚?從此,不會再有柴米油鹽的磕絆,誤會爭吵的消磨,生老病死的考驗……逝去的人變成心底完美的影像,永遠高高懸在天空,成了溫柔微笑的一彎冷月。”
“但是,我是這麼詮釋‘愛’的,周翎卻不一定,所以,我不能用我的要求去要求你,不是嗎?”
蔣纖站起來:“我走了。”
安恬起身:“姐姐,這裏是你家,你要去哪?”
“出去玩,或者……去男朋友家住個兩三天,畢竟你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蔣纖拿起玄關上的鑰匙:“更要好好談談。”
“姐姐。”安恬略低下頭:“給你添麻煩了。”
“是啊,給我添麻煩了,所以,你們最好給我個好結果,別讓我一臉懵逼地回來。”蔣纖掀唇,笑容有些苦澀:“唉,我很羨慕你們,尤其羨慕周翎。”
“在她這樣的年齡,還敢做些什麼,奮不顧身地對一個人好,我早就缺失這種能力了……不說這些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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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安恬瀟灑地擺擺手,關上了門。
安恬在原地站了會,走進臥室。
她先走到窗簾的位置,把窗簾拉得更實了些。
臥室裏的光線,更加黯淡。
胭脂色的簾布,把透進來的日光都染成了旖旎的深紅。
她給周翎重新換了冰涼的毛巾,放在額前。
這才坐下來,默不作聲地守著她。
kill time 被翻譯成中文,是消磨時間的意思。
然而,時間既不能被殺死,也不該被消磨。
但時間可以“欣賞”。
比如現在,專注地望著眼前人的容顏。
不同的時間看她,就會有不同的感覺。
幾年前初見她時,隻覺她肌膚如雪,鼻梁如峰,紅唇豔絕,微微鼓起嬰兒肥的臉龐是那樣可愛。
現在,這些特質還在,但眉形恣意,眼尾上翹,不再是股嬌憨的女兒姿態,若古時要她代父從軍,想必她會一聲不吭換上戎裝,叱吒沙場。
安恬想伸手摸摸她漂亮的野生眉,快觸到她眉心時,看到她緩緩地睜開了眼。
倏地一下,手就收了回去。
視線裏出現的是小道姑的模樣。
周翎彎起唇角。
“醒了?”
“嗯。”
“難受嗎?”
“還好。”
“喝點水吧。”
安恬拿起之前倒在杯子裏的滾水,現在再摸,已經溫了。
周翎依言,被她扶著坐起來,喝了幾口。
她一直盯著安恬看。
安恬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別過眼,“你要喝藥了,這是蔣纖姐姐給的衝劑,我給你衝一下。”
周翎倚靠著床頭,安靜地等著她給自己衝好藥,端了杯子拿過來。
“喝吧。”安恬吹著上麵的熱氣,輕聲說。
“苦嗎?”周翎沒動,問她。
“應該不是很苦……”
“你嚐一口。”
看了周翎一眼,安恬點頭,便張口,小小地抿了一下。
她不敢喝多,怕劑量不夠,周翎的燒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