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伯找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他先把自己的行李放回了房間,又拿著豐蕘的行李去敲她的房間,敲了好久都沒人應。李希伯有些擔心,站在門口給豐蕘打電話,門內響起了豐蕘的手機鈴聲。
李希伯趕緊又敲門:“豐蕘,在嗎?”
手機沒掛斷,房裏的鈴聲還在響著。
李希伯真擔心她會出什麼事兒,決定立馬找酒店的人來把門打開,腳步剛一挪,門開了,豐蕘弓著身子臉色蒼白地站在門旁,彎著腰,緊皺著眉。
“怎麼了?!”李希伯吃了一驚,立馬上去扶住她,把她往床上帶。
豐蕘重新坐回床上,蓋著被子,側躺著,眼睛閉了閉,睜開,眼袋有些重,微微眯著看著李希伯:“送她回去了嗎?”
聲音含糊地滾在喉嚨裏。
李希伯心頭一擰,沒有回答她的話,看著她跟隻蝦米似的蜷縮著,女人的事兒他不懂,所以隔著被子輕輕地碰她,她的兩隻手圈在肚子上,圈得緊。
“肚子痛了?難受?”李希伯急了,又不敢大力地碰她。
豐蕘把身體直了直,慢慢地呼出一口氣:“沒事兒,一下一下的,現在好了。”她從側躺變成平躺,把枕頭豎起來,靠在上麵,聲音依舊輕,但聽著沒剛才痛苦了,臉色也稍稍緩和了。
李希伯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不放心:“真沒事兒?去醫院?”
他還是怕那場手術給她烙下了病根。
“真沒事兒了。”豐蕘說,記掛方媛,“方媛怎樣了?”
她已經追問了兩遍了,眼巴巴等著他回答。就這麼一個房間,她躺在床上,他站在床旁,他彎著身子,撐著床沿,湊近她,能輕而易舉地看見她的表情,隻要她再疼得彎一下腰,他會立即扛起她去醫院。
“她也問了跟你一樣的問題,也記掛你,沒事兒。”他說。
忽然覺得“記掛”這兩個字念在嘴裏格外的熟悉,想了想,哦,想起來了,記掛的同義詞是吃心,吃心這個詞來得更加刺骨,痛到了骨頭上的感覺。這個詞還是她解釋給他聽的。
豐蕘點點頭,眼神有點恍惚,不知道她把思緒又飄到了哪個人的身上。
李希伯摸了摸她的手,手心裏有汗,涼汗。豐蕘的思緒回來,把手心往被子上蹭了蹭:“沒事兒。”
她總是說著沒事兒,也真的會沒事兒,每回哭一哭鬧一鬧,第二天起來比誰都放得開,走得決然。但每經曆過一會兒,都跟活生生拔掉她一根骨頭似的,被拔掉骨頭的地方在一夜之間迅速長出新的骨頭,過程有多狠,多疼,他有的是想象,體會的卻是她。
方媛偷的錢不多,十幾萬,他能立刻幫她解決,方媛特別淡漠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沒用。穀望南不缺錢,他就是想把我弄得沒臉見人。你還不知道嗎?這件事隻有豐蕘能替我解決,她一開口,穀望南就會放過我……”
方媛是聰明的,他送她回家,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了,平靜後的方媛,思維是清晰的,脾氣是冷靜的。
“我對不起豐蕘,但這件事兒,真的隻有她能幫我。”方媛說,理智。
李希伯把她送到家門口,平靜地看著她,特別淡漠地笑:“我挺喜歡豐蕘的,因為你,我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求另外一個男人。”
笑,不溫不火的笑,說完就提著行李轉身走了,留下方媛一個人呆愣愣地站在門口。
犯了錯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些代價不是隻關係到自己,還會牽連到別人。
李希伯弓著背,撐著床沿盯著豐蕘,他太不願意看著她走到那個男人麵前,他說:“豐蕘,等明天,這事兒我去托托朋友,嗯?”
聲音是帶著安撫性的,目光也是輕柔的。
在沒愛上一個人之前,男人都是浪子,愛上一個人後,男人會為她變成一個聖徒。
——我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你走到那個男人麵前去求他,這會讓我覺得是自己的無能。
豐蕘蓋著被子,半躺在床上,看著他,目光是感激的,是感動的,她乖巧地點頭:“好。”
李希伯這才直起腰,筆挺地站在床旁,直起身的時候,心裏有一股衝動,特別地想親吻她的額頭,親吻一個女人的額頭,跟她道一聲晚安,想跟她組建成一個家庭……
他還很年輕,曾經自命不凡,曾經桀驁不馴,每個男人都會遇上一個女人,她給你性幻想,給你做夢的權利,在幻想裏占有她的身體,在夢裏跟她構建一個有她在的家庭。
每一個與她相處在一起的細節,都會完善成對家庭的概念,在概念中學會什麼叫責任,什麼叫擔當。
這個過程,比“我愛你”更加的能敲動人的心房。
李希伯還是沒有吻她,替她掖了掖被子:“晚安,明天見。”
轉身,出了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