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蕘半揚起頭看他,臉蛋通紅,跟隻蝦米似的弓著背坐在那兒,一動不敢動,眼神的焦距慢慢地找回來,目光遊離,遊離,遊離,最後極不自然地伸手拿起了一小盞酒杯,放在嘴邊一口喝完,酒杯橫起,遮住了她些許的小表情。
酒喝到嘴裏也辨不清是什麼味道了,因為唇瓣上的刺激感還在,所以味蕾也全全退化了。
李希伯不舍得喝酒了,也更加的口幹舌燥了,他一直看著豐蕘,眼神也不肯挪動半分了。
是風景讓人醉了呢,還是酒讓人醉了呢,或者……是對麵的姑娘讓人醉了呢?
他在此刻忽然明白,他早就醉了,在隻有她和他的風景裏,在隻有她和他同飲的酒裏,他才大膽地醉了這個人的。
天時地利人和,當真是老祖宗悟出來的真理。
——不要怪我,我醉了。
李希伯挺直著背坐著,細細地觀察著豐蕘的表情,忽然真的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心裏暈乎乎的,暈乎乎的偷了腥的快活感。
他不是啥事兒也不懂的純情大男孩,可對她,就是這麼純情了,不是舌吻,勝過舌吻,並且滿足且覺得珍貴。
豐蕘在他的注視下特別不自在,覺得一定要冷靜,在想不到較好的措辭,理不出較好的頭緒的情況下,一定要麵不改色心不跳,一定要比李希伯更加的穩如泰山,更加的自然冷靜,她決定找些事兒做,於是她低頭從包裏摸出手機,對著櫃台上的老板喊:“有沒有wifi啊?”
李希伯大笑出聲。
豐蕘被他笑得臉紅,瞪了他一眼,低頭玩手機,忽然發現有六通未接電話,全是方媛打來了。
手機放包裏,鈴聲開的小,沒聽見。
方媛從來不會這麼急急地找她,通常是打了一個電話,沒人接後就不打了。
六通電話,怎麼了?
“我去打個電話。”豐蕘拿著手機起身,走到酒館門口。
電話回撥過去,響了一會兒就接通了,剛接通,方媛在電話哭著叫:“豐蕘!幫幫我!”
聲音特別的淒厲,豐蕘一愣:“怎麼了?”
方媛哭:“穀望南要抓我!”
聽見這熟悉的名字,豐蕘就覺得胸口一疼:“他抓你幹嘛!”
方媛不說話了,隻剩下哭聲,吞吞吐吐地說:“我偷了他的錢……”
豐蕘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李希伯一邊繼續喝酒,一邊注視著豐蕘的背影,忽然發現豐蕘有些不對勁,舉著電話,在店門口徘徊,不知道在說什麼,顯得特別焦急,她一急起來就喜歡用手捋額頭上的頭發。電話整整打了半個小時,掛了,她握著電話站在門口一會兒,又重新拿起了電話。
這頭,穀望南一直坐在車後座上,旁邊放著一束黃玫瑰。
董晨薈喜歡黃玫瑰,她覺得紅玫瑰俗,白玫瑰過於單調,黃玫瑰好,顏色不豔又不平淡。前幾天給她買的百合謝了,今天就送束黃玫瑰去。插在病床旁的瓶子裏,她睡著也香甜。
手機震動,來電顯示“豐蕘”。
從前他不會在聯係人名單裏儲存她的名字,她的號碼他準確無誤的記下來。可自從豐蕘離開後,穀望南就在自己的手機裏輸入了她的號碼,儲存了她的名字。
他太怕太怕,如果她永遠不回來,時間久了……他不再撥打她的電話了,她也不會撥打他的電話了,他會慢慢地忘記她的聯係方式。
如今,她的名字在手機裏閃爍起來。
接聽或者拒絕。
手機一直在震動,穀望南把手機放在旁邊,看著窗外,沒有搭理。
手機震動了一陣子,又一陣子,再一陣子,終於沒有再打過來。
助理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後視鏡裏悄悄地看了一眼穀望南。忽然,助理的手機也響起來,同樣是豐蕘打來了。
助理拿著手機詢問穀望南:“豐小姐的,要接嗎?”
穀望南掃了他一眼,點點頭。
助理接起了手機,豐蕘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我知道穀望南在,讓他接電話。”
手機開了免提,她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車內,助理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穀望南的臉色。
穀望南麵色平靜。
助理說:“豐小姐,很抱歉,我知道你是為了方媛的事情打來的電話,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也無能為力。”說完,特別知道穀望南的心意,果斷得把電話掐了,電話掐了之後,豐蕘再也沒有打過來。
穀望南重新把目光定格到窗外,至始至終都是麵無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