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吳誌勤把手機拍在桌上,正要發火,卻在看清來人的一瞬,嘴巴保持了半張的古怪造型,一時說不出話來。
“淩老……”好半晌,他才緩過勁來,正帶上門走進來的人,竟然是淩若愚。
“抱歉,老吳,我不請自來了。”淩若愚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喜不怒,看不出一絲端倪。
這個時候,淩若愚突然到來,會是什麼意圖?
吳誌勤的納悶隻有片刻,見淩若愚主動在在沙發的客位上坐了,還給他一個淡淡的,稍帶倦意的笑容,馬上就想明白了——這位隻剩下一個月任期的董事長,是低聲下氣,上門求和的。
但他並不打算給麵子,讓出一丁點的餘地,他會逼迫淩若愚,就在任期內召開董事會,親手罷免自己的孫子,好在其他董事麵前立下威嚴,從今往後,別再跟吳家,還有吳家的女婿作對!
“淩老,您好像精神不太好?有事電話招呼一聲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呢?”吳誌勤毫不掩飾揶揄之意。
“誌勤,從你二十三歲進入昆侖起,到今年,是第三十五個年頭了吧?”淩若愚突然問了一句接不上茬的話。
“到下個月您任滿退休,就是整整三十五年。”吳誌勤故意頗有感慨的長歎一聲,在自己鬢邊抹了一把,“我們的時代結束了,到了該給年輕人騰位子的時候了。”
他還不到六十歲,鬢邊也隻有零星白發,這話針對的是誰,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當然,我是該退了。”淩若愚依然心平氣和的點頭,“你是公司元老,一定也希望,當我們退了的時候,可以留一個前景光明,形象良好的昆侖集團給晚輩,對吧?”
他這話已隱隱藏有機鋒,吳誌勤如何聽不出來?但眼下淩氏祖孫四麵楚歌,他才是占盡上風的一方,哪裏會把詹若愚的敲山震虎放在心上?
原本他還保持幾分麵子上的敬意,端坐著跟淩若愚說話,這時反而懶散的往椅背一靠,嘿嘿冷笑,“淩老,你我都是三十五年的舊識了,彼此都了解的很,有什麼話就敞開了說吧。”
淩若愚點了點頭,“好,我就直說了,老吳,我希望你能就此收手,跟諸位同仁齊心協力,幫助公司度過這次危機。”
“收手?請問董事長,我做什麼需要收手的事了嗎?”吳誌勤有恃無恐的詰問。
“大量拋售股票,製造負麵輿論,都是你的傑作吧?”淩若愚麵容平和,一雙眼睛卻是精光湛然的望著吳誌勤。
“淩老,這天大的罪名,我也不敢領受,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出具我的股權憑證,反倒是您,沒有憑據的事,還是慎言吧。”他嘴上說“天大的罪名”,臉上卻半分惶恐的意思也沒有。
他當然不怕,因為一開始就是通過逼迫馬千裏出售股權,引起散戶的跟風拋售,怎麼查,都不會牽扯到他身上。
“你要憑據麼?那就看看這個吧。”淩若愚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手機放在茶幾上。
這老家夥又弄什麼玄虛?吳誌勤老神在在的態度有點兒動搖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茶幾前,俯身拿起手機。
當看到屏幕上那張三人合影的一霎,吳誌勤手一抖,差點兒抓不住手機——一位中年婦女,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是他一周前剛剛見過,並指令助理,親自送上飛機的!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吳誌勤勉力控製,不讓聲音暴露出內心的驚恐,因為他不確定,淩若愚究竟知道多少。
“這照片上的背景,你應該認得吧?”淩若愚答非所問,依然從容而犀利。
“安大略……國際機場!”吳誌勤突然明白了什麼,聲線再也無法穩定。
這三個人,就是《元明遣唐使》第二燈光師何頌京的老婆和孩子,他們不是被送往費城,並監管起來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洛杉磯?
何頌京好賭,又有毒癮,欠下高利貸一屁股債,眼看走投無路之際,吳誌勤出現了,要他利用職務便利,在攝製現場製造意外,並許諾不僅可以代償欠債,還可以將他的家人送往國外。
如果不從,結局就是被高利貸追殺,橫屍街頭,還會連累家人,鋌而走險做了,盡管難免吃官司,至少保住了老婆孩子。
於是,在吳誌勤的脅迫下,何頌京在製造煙火特效時,不僅加大火藥量,還摻雜入違禁危險品,才造成影視城的爆炸事故。
吳誌勤清楚,自己手裏捏著他的家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泄露機密,然而這張照片的出現,說明淩若愚不僅洞悉了內情,而且控製住了“人質”,一旦拘留所裏的何頌京知道,隻怕立時就會反口咬出自己!
想到這裏,他不禁臉色鐵青,額冒冷汗,胸口一片空虛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