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誌勤很想說點什麼,來辯解或是掩飾,可喉頭仿佛堵了沉甸甸的鉛塊,隻見喉結上下滑動,卻說不出一字來,甚至任由冷汗從額頭淌落,也忘記要去擦上一擦。
見他這副在崩潰邊緣,苦苦支撐的模樣,淩若愚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些許憐憫,“你剛才是不是讓許助理,去查希兒的底細?”
吳誌勤身軀陡然一震,終於發聲,“你,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麼,他的父親,可是跟我們一起打天下的老夥計了,老吳,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舍棄這段情分……”
吳誌勤又是驚恐,又是憤怒,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前腳剛指示沈昌麟去盤查淩鉞的漏洞,後腳就被點破,原來自己身邊,也潛伏著一個最大的奸細!
淩若愚,這老奸巨猾的家夥!原以為他這幾年日見衰老,成天的隻知道跑馬釣魚,和年輕人胡說八道,集團的事基本放手給了自己和淩鉞,沒想到竟然如此陰險,如此狠毒!
他手掌顫抖,很想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但始終沒有這份勇氣,因為淩若愚目光深遠,顯然還有許多未說的話。
果然,淩若愚又說:“我奉勸你,還是別把希兒牽扯進來,否則,隻怕……我也保不住你。”
吳誌勤跟在淩若愚身邊三十餘年,很清楚他的性格,在衝和樂觀的外表之下,或許藏著極深的城府,但有一點,可以說是立身行事的原則,那就是絕不虛張聲勢,更加不會說謊。
但他說出話的,讓吳誌勤萬分不解,忍不住問:“為什麼?她,她不就是個——”
原本想說的,是“不就是個一窮二白的丫頭”,可話到嘴邊,又隱隱覺得不對。
“誌勤,這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你一向很沉穩的,這一回,當真是太急躁了。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能輕易把人從費城弄到洛杉磯?剛才那張照片,又是誰發過來的麼?”
“為,為什麼?”吳誌勤顫聲問。
“因為……多虧我有一個好親家……”淩若愚眼中的憐憫之色更盛了,就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還記得,三十年前,我帶你去洛杉磯談的那筆生意麼?”
“三十年前……”吳誌勤側頭皺眉,努力的回憶。
淩若愚又進一步提醒他,“我們被競爭對手買凶追殺,是誰出手相救的?那個人,當時也和你一般年紀,你還想跟他換帖做兄弟,他是怎麼勸你的?”
這句話仿佛一線靈光,貫穿了吳誌勤的記憶,他喃喃自語,“他說,不必了,做買賣比混江湖安穩,我是無法脫身……啊,陸,陸——”
他的眼睛猛的瞪圓了,終於尋找到遙遠的記憶,和現實之人的聯係,但這聯係太牽強,太不可思議,連他自己都震駭萬分,不敢相信。
“我話就說到這裏,你明白了麼?再追究下去,對你,對曉箴姐妹,當真半點好處也沒有。”偏偏淩若愚間接證實了他的猜測。
曉箴姐妹……曉箴的姐姐,就在美國啊!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隻要在美國,無論藏匿在哪個角落,都不可能逃脫他的掌心!
吳誌勤終於一個踉蹌,向前栽倒,雙手強撐著茶幾,大滴大滴的汗水掉落在玻璃上。
“我再給你看一件東西吧。”淩若愚從懷中取出兩張紙,攤開來推到吳誌勤的麵前,“這是股權轉讓書,你看清楚了,三十年前,我為了報恩而送出去的東西,他又送回了淩家,為的是什麼,你很聰明,不至於想不透吧?”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為什麼送回淩家?自然是當做他女兒的嫁妝啊!
他費盡心機,製造昆侖股票的拋售潮,為的就是逢低大量吸納,使的自己手裏的股權份額,能夠超過淩若愚,最終掌握在董事局的話語權。
然而,加上這意外的10%的話,無論他怎樣努力,也不可能達到目標,這等於宣告他先前所做的一切,統統都是白費!
“你若是還有疑問,淩鉞現在就在拘留所探視何頌京,你大可以打一個電話過去。”淩若愚丟出了壓垮對手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必了……”吳誌勤撐著肥胖的身體,艱難的喘息了一會,終於抬起頭,把手機伸到淩若愚麵前,“你想,怎樣處置我……”
隻要何頌京把他供出來,就一切都完了,況且連特別助理都是淩若愚安插的人,那麼這些年他暗地裏進行的權錢交易,包括從影視城建設中撈取的好處,隻怕都有證據,一旦拋出,莫說掌控昆侖集團了,轉眼就會成為階下囚!
淩若愚起身,俯視著宛如困獸的吳誌勤,目光依舊充滿悲憫,語氣卻冷峻森然,“停止任何損害公司和個人的行為,限三日內,辭去昆侖建設總裁職務,隨便你用什麼理由,主動退出董事局。誌勤,你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晚輩,你現在擁有的財富,足夠全家人一生安樂無憂,就這樣,收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