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一首歌來:那故鄉的風,那故鄉的雲……
之後又輕輕地哼起納西族情歌的調子,他沒忘了那調子,雖然口齒不楚,正是這聲音,當初向曉曉傳遞了自己對她的愛。
他回到床上,把曉曉的照片放回抽屜裏,拿起書,翻開書頁,卻看著自己的心裏。
母親輕輕地打開門,看看他睡了沒有,他發現了,不過沒去理睬。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他發現父母對待他的態度和藹的幾乎讓他難以置信,父親不再是幹巴巴的像被火焰席卷過的蘆葦地,而是長出鮮嫩的芽兒,並向沈偉忠道歉說是自己打他不對,是一時的氣氛,心火攻心,叫他不要生氣。接著夫妻倆又說了一大堆叫他不要再傷心了,什麼要開心點呀,生活要積極點呀,什麼不要胡思亂想啊,沒了西施還有貂禪呀等等等等,整一個早上就說的沈偉忠頭都大了,但他什麼都沒能聽見,他隻對自己說:讓他們怎麼說去,我有自己的世界。
他等著曉曉的電話,可是,第一天沒有,第二天也沒有,他徒然煩躁起來,而父母,每天對他善意的嘮叨總沒個完。他打曉曉的電話,總是關機,他一個人在村裏走動,或者竄過桑地,走到田野,田野幾乎已經被開發光了,改田換魚塘,還沒有放養魚苗,像一個個巨大的坑,旁邊還挺著一台巨大的推土機,渾身是泥。
他想:曉曉,一定是因為在火車上沒電池了,才會關機的。他應該到家了吧?坐完火車,轉汽車,坐完汽車,轉三輪車,確實有夠折騰的,她一定是累極了,也許現在正躺在溫暖的家裏睡覺呢,才會一直是關機的!
這是沈偉忠為曉曉所找的借口,因為他需要這些借口使自己安心。他害怕失去曉曉,害怕曉曉一去不回,曉曉在分別前一晚的眼神使他害怕,他第一次看到曉曉那種歇斯底裏的傷心痛苦。
——難道說曉曉要放棄我?
沈偉忠驚跳起來:我怎麼一直沒想到?是我太信任自己了還是太信任曉曉了?忽略了身邊的一切對曉曉所能造成的傷害呢?我怎麼會連這都沒想到,曉曉是那麼柔弱的一個姑娘,這麼害怕寒冷,怎麼能經受的住呢!啊!我不該讓她走的,我應該不讓她離開杭州的,或者我應該和她一起去的。
他的理想世界開始顫抖,他心靈的所有向往被這突如其來的遐思所毀滅了一般,再一次經曆了體驗失去的痛苦。
在接下去幾天裏,還是沒有曉曉的消息,曉曉像是放棄了他,在這個世界中同他斷開了聯係,一旦曉曉離開杭州,關了手機,他就找不到任何和曉曉之間的聯係了,可以供養他美麗花園養料的唯一途徑消失了,花朵開始萎縮,青草返黃,溪水停滯,變成死潭,蜜蜂蝴蝶因為采不到蜜而遠走。他醫治自己心靈的話語也已經不再管用了,什麼隨他們說去吧,我活在我的世界,都已經腐爛了,他的這個世界就快沒了。
已經到了初十了,曉曉還是沒任何消息。
他倒在床上大哭:我不該放她走的,我應該緊緊抓住她的,我的軟弱和善意,導致了悲劇。
——曉曉,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騙子!你要我愛上你,現在又這麼離去,我可就一無所有了。
他癡呆著望著天空,無數次給曉曉打電話,他拿出曉曉的相片,用力的親吻,對著照片哭泣,隨即又將照片撕的粉碎,向著窗外撒出去。他垂打自己空空的腦袋,又死了般躺下來。他一整個晚上對著窗外大喊。
母親對著他哭泣,父親拿他沒辦法。
十一那天,他們去了湖州,在湖州住上幾天,父母就又要去江蘇了,可這個寶貝怎麼能讓他們放心的下,而他們,也不敢對他說什麼!這真是可怕極了。
沈偉忠打開電腦,一整天在電腦上等曉曉上線,他給曉曉的QQ無數次留言,可絲毫沒有反映。
他又獨自去了杭州,來到曉曉的住處,房東說蕭雅已經退了房。他找到蕭雅,可蕭雅竟然說對曉曉一無所知,她隻接到曉曉的電話說不來杭州了,因此,蕭雅就退了房子,自己和男朋友去住了。蕭雅確實對曉曉一無所知道,甚至知道的還沒有沈偉忠多,她問沈偉忠究竟和曉曉怎麼了,可沈偉忠默默地走開了。
他來到西湖邊,望著蕩漾的湖水。所有和曉曉曾經快樂過的一幕幕閃現在腦海裏。
——在曉曉的窗戶下守侯,並用蹩腳的歌聲向曉曉表白愛情,曉曉睫毛遮蔽著眼神,矜持地站在他身邊,他握住曉曉的手,這是第一次他勇敢地向曉曉表白。從此他擁有了曉曉。曉曉明亮的眼睛,動人的嘴唇,柔軟的身體,潔白的皮膚,一個屬於他的靈魂。這一切都沒了,整個世界毀滅了,他真的一無所有了!
他走過白堤,寂寞,孤冷,寒風襲人。柳樹光禿禿的,毫無生氣,草坪枯黃,有些草坪還被人用火燒過,燒得焦焦的,漆黑一片的。湖中的荷花荷葉早就已經消失了。這裏是曾經孕育過他們愛情的西湖,如今的一切怎麼就變成這般摸樣呢?
他坐在長椅上默默地哭泣著,淚眼望著路人,望著湖中央的那些遊船,人們在嬉笑著,那些戀人快樂的笑聲,在他聽來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與無能,連自己的愛情都保護不好,笑聲是那麼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