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他們繾綣在一起,懷抱著對方,更多的是默默無語,沈偉忠一開口說話,曉曉便用唇去堵住他的嘴。他們忘卻了吃早餐,忘卻了身邊的一切,用最底的沉默去聆聽彼此更清晰的心跳。兩對眼睛深深地凝視對方,勝過任何蜜遇甜言。曉曉枕著他的手臂,柔和的發絲將他的手覆蓋,此刻,他才感到內心深處一股幽泉暗湧,酸澀襲人。這究竟是什麼?他問自己。
——憂傷?傷感?恐懼?還是……還是……幸福?你從心底爬出來,是想出來告訴我即將同曉曉做短暫的分別嗎?是為了讓我留住曉曉?留駐芬芳的嘴唇和柔軟的身軀?那純粹的感動和美麗的花園嗎?曉曉並不是要離我而去,你又何必來徒增我的傷悲?她會很快又重新回到我的懷抱,聽我柔情的囈語!我真是一刻也放不下曉曉呀,竟然連她小步離開都依依不舍,憂傷煩亂了!
——我心裏的感覺呀,憂傷是你的名字嗎?不是!恐懼嗎?不是!我真不知道你該叫什麼。安心吧,請你放一萬個心,曉曉是不會離開我的,很快就回來了,在那美麗的花園裏,會為我翩翩起舞,我要信任我的曉曉,不必擔心她會一去不回,雖然此刻,她的眼神憂傷,她的唇充滿傷感,她的眼睛鮮豔欲流,這隻為將對我的愛來表達。維納斯的手在我心頭,用芬芳的愛的橄欖油將我沐浴,我周身的濁氣化為清新,愛,隻為了將我心靈美化,它從不做搗毀心靈之事!這就是我對曉曉的愛,這就是我對理想的愛,它不是為了搗毀自己的心靈,而是為了讓自己更加美麗!
沈偉忠不停地在自己心裏唱歌,歌唱他的愛情,洶湧的洪潮化做涓涓細流,危險已經過去,愛情終將勝利;歌唱曉曉的美,歌唱隻有他才看的見的心中的花園。
沉默使遐想展開自由的翅膀,遐想使身邊一切實物消失,能聽見的隻有心靈最美好願望的低訴。他投入內心的理想世界,隻有往前,往前,往前!
房間裏很溫暖,玻璃上的水珠證明與外界的溫度相差很大,曉曉伸出手捧著他的臉。
“我真害怕看著你的眼睛!”曉曉說。
“它正印著你呢!”沈偉忠說。
“我嫉妒你眼睛裏的我!它比我要快樂!”
“傻瓜!連我的眼珠都是你的呀!”
“偉忠,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印著窗外那片天空!那更美麗!”
“那裏可沒有你,那片天空是空的,我的眼睛裏要有你才是滿的!”沈偉忠說。
曉曉綻開笑容:“你的話永遠這麼好聽,這麼不切實際,這麼維美!”
“人要那麼實際做什麼呀,快樂才是人最大的幸福。”
曉曉沉默了一下說:“好了,我該走了!”
“時間還沒到呢!”
“要做公交車,想想還有什麼零碎的東西要整理,時間很快就沒了!”
“恩!記得到家後打個電話給我,每天都要打電話給我,回杭州後馬上打電話給我,我會想你的!”
“別說啦,你非要把我弄哭為止!”
“那在車上要好好照顧自己!”
“恩!”
他們一起走到車站,曉曉滿目淒涼,仿佛此次分別就再也不能相見。曉曉很快就坐上了公車,站台上隻留下沈偉忠一人,那分冷清,孤寂,從骨子裏湧上來,像無數針紮在他心上,淚水掙紮著,顫抖著,直到他坐上通向另一個站點的公車,他才哭了,心中第一次出現空洞的感覺,曉曉真的會一去不返嗎?其實他敏感的心裏並沒有忽略這個問題,但他害怕這樣想,害怕麵對,因此總相信自己內心的堅定和對這份愛的牢不可摧,堅信理想世界,所以有時候麵對麵對這個問題總有所退避,過分相信自己的力量,此刻,因為曉曉不在身邊,因為曉曉臨走的時候滿目的淒涼,因為曉曉話語中常帶著另人憐惜的哀傷,他害怕了。
——曉曉,你一定要回來!
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回來!!他的腦海裏這兩個字翻滾著,他一無所有,有的隻有這兩個字。
他想起了曉曉的手,並握著自己的手,目光呆滯地瞧著。這隻手曾經為抓著曉曉的手而躁動不安,抓住的時候歡快不已,現在空了,是那麼冰涼。手指是不會忘記曉曉的味道的,他就這樣瞧著自己的手,淚水連連。
曉曉發來短信說她已經上了火車。他想:曉曉馬上就不在杭州這個城市了!而他,已經快要抵達湖州。
他回到家裏,見到了父母,父親當頭一句:“你倒還曉得回來啊?我還以為你連回家的路都不曉得了!”父親火暴的脾性似乎又要發作,可母親拉扯著父親的衣服,叫他不要再刺激沈偉忠了。父母對於這個活寶,他們也感到沒有辦法,不管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孩子。
母親拉著他進屋,膽小的連說話都特別溫和。聽著父親的責罵,他無動於衷,完全不允理會,心裏有一句話成功地把他同外界隔離開來——讓他們怎麼說去吧,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沉默,既不同父親爭辯,也不說自己想做什麼,他覺得再多說什麼都是無謂,說什麼他們也不會理解自己。那麼,沉默倒是唯一的好辦法,因為心裏裝著自己的世界,所以,沉默到也不感到乏味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