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也不等賀平再說什麼,一溜煙就跑掉了,賀平依然沒提工錢,張峰依然也沒問工錢,但賀平看著張峰不搭茬直接走,心裏那點早就剩了不多的小怨氣兒又有點彙聚的傾向:“年輕人都是這混蛋模樣,所以我就說不應該雇幫工,一個都TMD信不過!”
晚飯檔張峰早就回了家,小飯館有得是賀老板前麵招呼,康師傅後廚顛勺,老哥倆忙了天昏地暗十一點多才算是關了店門,一般人這個時間都要洗洗睡了,但這段時間對於老哥倆來說,才是每天裏最愉快的時光。
“中午炒菜累不累?”賀平沒提晚上,拎了賬本專揀中午說,這賀老板心裏麵早就算計,要批判張峰,也得拉著老康這個同盟軍才是。
“晚上挺累,跟平常似地。”老康端了大茶缸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缸子水:“中午還真沒覺得累,小峰一直喊菜名,我倒真沒感覺到忙活!”
“小峰這孩子得罪客人!”賀平這會兒終於揀著了話茬,立刻說道:“怕是最少頂走了三桌人,今兒中午八成賣不到平時那麼多了。
“算算賬。”老康把計算器遞上去:“孩子小脾氣難免大一點,少三桌客人,今天中午也能賣的三百七八十塊錢吧!”
“我算算!”賀平接了計算器啪啪一頓按,越按表情越不對,最後幹脆黑著一張臉不說話,那表情嚴峻極了。
“老賀,少多少啊?”老康從來沒看過賀平這樣的表情,不由得試探著問道:“不能差那麼多吧?我雖然中午不太累,但也沒停氣兒啊,估摸著不能少太多啊!”
啪啪啪…賀平沒搭茬,又按了一遍,而後把賬本扔在了收銀台上,頗為掛不住臉的說道:“沒少,多了!”
“多了?中午賣了多少?”老康也一愣,怎麼能得了?多了三十五十嗎?
“中午賣了七百!”賀平掏出煙盒拽了一根煙出來,低頭點煙不說話。
“多少??七百??”老康一聽聲兒都變了調,跟著老賀幹這個館子少說也有十幾年,午餐時間平時就是四百,使使勁偶爾賣到過五百,七百…想都不敢想,老康拿毛巾擦擦大腦門子上流出的汗,喃喃的說道:“這不科學啊!”
“是不科學。”賀平把剛點的煙扔在地上踩了一腳:“數盤子!”
小店老哥倆有默契,晚上的盤子要明兒早上讓張峰來洗,那麼現在消毒櫃裏幹淨的盤子就都是中午賣的,老哥倆吭哧吭哧的數了二十分鍾的盤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點發蒙,真多了,沒多收錢,算上齊誌龍扔的一百,總賬也絕對超不過五百,是真的多憑空賣出去了二百塊錢的菜!
“抽煙不?”賀平又拿出煙盒,表情上有些尷尬。
“來一根!”老康戒煙多年,但是感覺今天必須抽一根!
老哥倆幹店不是一年兩年,對這生意中的套路都熟悉,炒菜的人沒變,炒菜的速度就沒變,福來家常菜唯一的變數就是張峰,把平素前麵招呼人的賀平換成了張峰,門口等著的客人少了,賣出去的菜量反而多了,老哥倆蹲地上沉默的抽著煙,年輕時候在大酒店學徒,看見過高手,每桌配菜喊菜神乎其神,廚師不停氣兒但是也不累,一道接著一道,前麵桌子不停上菜,不管先來的還是後到的,隻要坐下五分鍾之內,必然有一道菜上桌。
喊菜需要腦力,需要把整個飯館所有的動向和廚師烹製每一道菜的時間全部爛熟於心,賀平自問沒那個能耐,所以福來家常菜還是福來家常菜,永遠幹不成福來大酒樓。老哥倆抽了一根又一根,誰也沒張嘴,因為誰也不願意承認,張峰今兒一邊齜牙咧嘴的跟客人扯淡,甚至還頂走了一桌客人,但是張峰喊菜的水平,不亞於老哥倆年輕時候在大酒店看見過的高手!
“他個臭小子手上連個老繭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從業經驗,我就鬧不明白,個臭小子哪兒學來的這套業務!”賀平連抽了三根煙,終於忍不住,略有點委屈的嘟嘟囔囔說道,不服不行,但是讓一個毛頭小子打了臉,賀老板心裏麵怎麼都過不去。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老康站起來拍了拍賀平肩膀:“啥也別嘮了,明兒給人家發工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