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他留下了。
人都走遠後,柳一笙才把那隻貓放在桌上,同時,目光落在了那個錢袋上。
他猶豫一下,將錢袋拿了起來,打開一看,卻發現裏頭裝著的不止是幾錠銀子,還有三朵簪花。
東宮。
蕭六郎見到了太子。
太子看著麵前這個身著緋羅錦官府的少年,怔怔的,好半晌沒有說話。
他站起身來,走到蕭六郎麵前,繞著他走了一圈,將他上上下下每根頭發絲都恨不得打量一遍。
也不知打量了多久,他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就是新科狀元?那個姓蕭的考生?”
“是。”蕭六郎目不斜視地說。
相較於太子的淡定,他顯得從容許多,畢竟不是第一天入京了,有些事遲早要麵對,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他設想過許多次,早已學會了鎮定。
太子難以置信地回到了主位上,目光灼灼地盯著這張與記憶中何其相似的臉,張了張嘴,道:“你叫什麼名字?”
“蕭六郎。”
“怎麼會叫這麼簡單的名字?”
蕭六郎道:“家中長輩並不識字,我初六生的,就叫了六郎。”
太子狐疑地問道:“你說你生辰是初六?幾月?”
蕭六郎道:“十一月。”
“表弟是除夕……”太子呢喃,捏了捏手指,目光落在他的拐杖與腿上,“你的腿是怎麼一回事?”
蕭六郎:“一兩年前受了點傷。”
太子:“好不了了嗎?”
蕭六郎:“不知。”
是個瘸子其實也就不那麼完美了,太子清了清嗓子,又道:“你與宣平侯府什麼關係?”
“沒關係。”蕭六郎淡淡地說。
不像表弟,一點兒也不像。
表弟沒這麼冷漠,表弟很敬重他,見了他總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表弟笑起來很暖,不像這家夥渾身上下冷冰冰的。
這是這張臉真的太像了,看到他就仿佛是表弟活過來了似的,唯一就是少了右眼下的那顆淚痣。
太子的臉色有些蒼白。
黃公公小聲道:“殿下,您沒事吧?要不……奴才先帶蕭狀元下去?您改日再傳他問話。”
太子擺擺手,示意黃公公退下,再次看向蕭六郎正色道:“喜歡吃栗子嗎?”
“喜歡。”蕭六郎說。
表弟不喜歡。
太子又道:“吃辣嗎?”
蕭六郎道:“吃。”
太子給宮人打了個手勢,宮人端來一碗辣肉鋪。
蕭六郎看了眼那些灑滿辣子的肉鋪,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如玉修長的指尖夾起一小片,慢條斯理地吃了下去。
太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不放過他的任何一處反應。
表弟是不能吃辣的,一點辣味都會辣得狂吐舌頭,這種程度的肉鋪非嗆得麵紅耳赤不可。
然而蕭六郎吃得很輕鬆。
太子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要鬆一口氣。
蕭六郎出了皇宮。
暮色無邊,皇城籠罩在一片橘暖的晚霞之下。
劉全的馬車停在皇宮附近,蕭六郎拄著拐杖走過去,他剛上馬車,發現顧嬌坐在車裏等他。
顧嬌靠著車壁,微閉著眼眸,像是睡著了,有些安靜,有些乖巧。
蕭六郎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她柔軟的唇瓣,喉結滾動了一下,趕忙移開視線,上了馬車。
馬車輕微晃動了一下,顧嬌醒了過來,她睜眼,看到他,眼底一下子有了光:“你來了。”
“嗯。”蕭六郎在她對麵的長凳上坐下。
劉全揮動馬鞭,車軲轆轉動起來。
老祭酒最初買這輛馬車時沒考慮過會給第二個人用,因此空間不大,兩個坐在馬車裏,氣息很快就滲透糾纏在了一起。
四月底的天,真熱。
蕭六郎心想。
“昨晚……我喝多了。”他說道。
“嗯。”顧嬌倒是並不在意。
蕭六郎定了定神:“以後不會了。”
“嗯?”顧嬌不解地朝他看來。
蕭六郎沒去看她的眼睛,隻是拽緊了放在腿上的拳頭,正色道:“不會再喝多了……那樣對你。”
“哦。”顧嬌失落。
看著她眼底掠過的一絲失落,不知怎的,蕭六郎腦門兒一熱:“會在清醒的時候。”
顧嬌:“誒?”
蕭六郎說完自己都懵了,他發誓他原本不是要這麼說的!他是打算告訴她,不會再腦子不清醒對她做出任何孟浪輕浮之舉,可話都到嘴邊了,怎麼變成了另外一句?
會在清醒的時候。
這是人說的話嗎?
太孟浪了,真是枉讀聖賢書!
蕭六郎一張臉突然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不是要……”蕭六郎實在對那兩個字難以啟齒。
顧嬌替他說道:“不是要親親?”
蕭六郎尷尬:“嗯。”
顧嬌想了想,對手指道:“那是要睡睡?”
“嗯。”蕭六郎虎軀一震,猛的搖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