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泊杉看上去像是完全被嚇傻了。像他這樣年紀還小就被拋到社會上來的人,心裏本能的對上位者有一種畏懼的心理。盡管《陛下金安》的劇組已經散了很久了,周衍對他來說依然是一個非常有威懾力的存在。
更別說是這樣盛怒之下的周衍。
劉泊杉仍舊停在那裏,倒不是因為他膽敢違逆周衍,而是他有點兒不敢往周衍那個方向去,可是要出門去,就必須經過周衍那裏。於是他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下意識地朝顧驚秋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周衍越發來氣:“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顧驚秋歎了口氣,無力地朝劉泊杉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劉泊杉“哦”了一聲,隻能硬著頭皮往外走。周衍就站在門口,跟一尊雕塑一樣,動也不動,所以他出去的時候隻能小心翼翼地側過了自己的身子,盡力地拉開了跟周衍之間的距離,好像周衍身上的氣場跟刀刃一樣,能殺人。
實際情況是,周衍確實在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在他經過的時候把這人揪回來揍一頓——天地良心,他真的非常,非常想這麼幹。所以他隻能生硬地轉開了臉,然後在劉泊杉走出去的一瞬間,“砰”地關上了門。他用了那麼大的力氣,以至於顧驚秋都不自覺地渾身一個激靈,感覺牆皮都被他震下來幾層了。
“你沒必要這樣。”
周衍沒說話,他背對著顧驚秋,兩隻手撐著門,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像是在調整情緒。他背上的肌肉線條從肌肉下麵透出來,隨著他深呼吸的頻率微微起伏著。
顧驚秋也不說話了,他也沒見過這樣的周衍,上次在電梯裏吵那一架,周衍也算得上是聲色俱厲,但都沒這次一個字都不說來得嚇人,連他也隻好忐忑地站在原地,像是等著最後判決書下來的罪犯一般,心驚膽戰地等著周衍調整完情緒。
整個休息室裏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默。
良久,周衍才埋著頭沉聲道:“我恨不得毀了劉泊杉這個人……還有整個青檸,我都恨不得……讓他們立刻消失。”
“……”
顧驚秋還是不說話。他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還很天真地問過周衍,是不是隻要他想,就一定有手段讓楚欣再也混不下去。
周衍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眼底莫名有一點泛紅:“我剛才甚至在想,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自損八百也好,都一定要讓劉泊杉和呂雪再也翻不了身。”
——那個時候的周衍坐在他家裏的沙發上,眉毛挑得幾乎要插進鬢角,半是好氣半是好笑地去捏他的臉,說他不是這樣逼良為娼的人。他的眼神那麼放鬆,可是臉上的神情卻遙遠得讓人記不起來了。怎麼會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呢?顧驚秋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試圖找到一點當時的痕跡。可是太遠了,那個時候的他們,已經遠得像上輩子的事了。
顧驚秋突然笑了一下,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抽痛得厲害:“你不是這樣的人。”
周衍狠狠咬住了牙根:“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這都什麼無聊的對話。
顧驚秋無所謂地歎出一口氣,似乎是覺得周衍這些狠話非常的無趣:“好,我是不知道。”
說完,又賭氣似的補充了一句:“反正我從來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周衍的呼吸頓時急促了兩下,像是壓抑著極大的火氣。他突然一手握拳,抵在了自己的唇下,另一手不耐煩地解開了西裝的扣子,然後暴躁地原地走了兩步。可能是在控製自己不要打我吧。顧驚秋心裏默默地想著,同時發現自己竟然毫不在乎。而且對於這樣盛怒而失控的周衍,他竟然莫名地產生了一種無法抑製的想去傷害他的欲望——想讓他再憤怒一點,再痛苦一點,想狠狠地刺痛他,甚至毀滅他。這隱秘而陰暗的欲望像一頭巨獸一樣突然就從他心裏某個不見天日的縫隙裏呼嘯而出,風一吹就長成了遮天蔽日的模樣,叫囂著占據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然後周衍停了下來,跟他對視了一眼。
顧驚秋突然發現,周衍的眼睛裏,也有一頭一模一樣的巨獸。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但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意外。周衍把他狠狠地推到牆上的時候,顧驚秋完全分不清他是到底是想給他來一拳頭還是來一個親吻——可能都差不多,周衍的吻落下來的時候,粗暴得和打了他一拳沒什麼分別。顧驚秋覺得周衍的牙齒好像撞到了自己的,有點兒疼,而且很顯然不太雅觀。但周衍不管,他好像終於想起來自己的人生裏拿的是霸道總裁的劇本,於是像是要找補回來一樣,凶狠地撕咬著顧驚秋的唇。
可惜,顧驚秋拿的並不是小言劇本裏柔弱女主的劇本。
他先是出力想推開周衍,但沒推開。周衍越發來勁,一把扣住了他的手摁到了牆上。這個禁錮的動作瞬間點燃了顧驚秋全部的怒火,他惡狠狠地一掙,然後另一隻手猛地一抬,直接架到了周衍的下巴下麵,迫使他不得不放開了自己——其實他還是手下留情了的,這一手要是再狠一點兒,估計能讓周衍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你他媽找不到人暖床了?在我這兒亂發什麼情?”
周衍喘著氣,兩個人還是挨得很近,他的鼻息纏繞著顧驚秋,像滾燙的詛咒:“不是你說的嗎?咱們兩之間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我現在想要了,你隨時服務到位,不應該嗎?”
這就非常過分了。
顧驚秋覺得心裏那頭巨獸叫囂得更猛烈了,不斷慫恿著他,讓他想撕碎眼前這個人。他突然意識到,這巨獸就是他對周衍的恨意。這恨意如此洶湧而刻骨,讓他想要把眼前這個人一片一片的活剮了,拆吃入腹——或者是去把門鎖上,立刻,馬上,脫了衣服,跟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