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邪火“蹭”地就從周衍背後躥了起來——他當時是不是瞎了？怎麼一點沒看到？
有個工作人員上去給兩個主演都獻了花，大家都湊得緊緊挨挨的，劉泊杉和顧驚秋兩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了正中央，另一個工作人員拿著場記板湊到了鏡頭前，“啪”地打了一聲，大家隨即異口同聲叫道：“我們殺青啦！”
畫麵就此定格，顧驚秋卻沒有看鏡頭，隻是微微側著臉，他的嘴角也掛著笑意，手裏捧著的花遮住了一小塊下巴，肩膀也被劉泊杉牢牢地扣著，可他的眼睛卻是往另一個方向看的——周衍心裏猛地一跳，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到了畫麵邊緣處那頂熟悉的、自己在劇組一直戴著的鴨舌帽。
他是在看自己。
畫麵淡出，三塊屏幕都一起暗了下來，整個場內便也黑了下來。
周衍坐在黑暗中，被一種後知後覺的情緒緊緊攥住了心髒。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古琴的聲音，“錚”地一聲撥過琴弦，回音在整個場地裏不斷碰撞著，像是撥在了每個人的心口。
屏幕上的畫麵慢慢地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不知道哪裏又傳來的笛聲，和方才的古琴聲揉在了一起。琴笛越奏越流暢，畫麵也越來越亮，顯出遠山悠悠來。於是那琴笛之聲裏又加入了水流潺潺、風過鬆林之聲，畫麵便也適時地勾出雲繞山間，水過竹林的世外好風光。一個飛揚跳脫的聲音在幽靜的古琴聲中響了起來：“子安，我若不是生在這皇家，倒真想和你仗劍天下，遍訪名山大川，與天下豪傑把酒言歡——”粉絲認出了這是誰的聲音，紛紛開始尖叫起來，舞台正中央的屏幕從中間分開，像扇移門似的打開了，劉泊杉手中舉著話筒，緩緩地走了出來，一邊側過頭去看著台邊上的顧驚秋，一邊帶著笑意說完了自己的台詞：“咱們就做這世間最逍遙的遊俠兒，你說好不好？”
鏡頭掃到了顧驚秋，他也舉著話筒，一邊從側邊拾級而上，一邊輕笑了一下，聲音有點兒冷清，卻透著一種別樣的清亮：“殿下，你若是誌在廟堂，子安就為你劍斬樓蘭；你若是誌在江湖，子安也樂得掛印而去，與你一同鏟盡天下不平事——”他已經走到了劉泊杉身邊，底下的觀眾區卻顯得異樣的平靜，甚至有些鴉雀無聲。但顧驚秋卻完全沒有被這種意味曖昧的沉默所影響，他隻是看著劉泊杉的眼睛，誠懇道：“無論殿下去哪裏，子安都會追隨你左右的。”
劉泊杉捂了捂胸口，做出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然後笑著和顧驚秋擁抱了一下，這才跟大家正式打了個招呼：“大家好，我是劉泊杉，在劇中飾演李彥麟。”
觀眾區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尖叫。
“大家好，我是顧驚秋，在劇中飾演的是林子安。”
顧驚秋規規矩矩地攏好西裝外套，微微朝台下鞠了個躬。下麵幾乎是一片靜默，比剛才還要更加地令人尷尬。顧驚秋抬起頭來往下看了一眼，隻見滿目都是劉泊杉的燈牌，一個他自己的都看不見，好像剛才他進體育館的時候看到的都隻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似的。
大屏幕把他的臉放大了無數倍，他嘴邊噙著微微的笑意，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好像無論台下是坐滿了人還是一片空蕩蕩，對他來說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主持人已經上了台，故作熱情地喊道：“大家好！我是你們今天的主持人——”
就在這個時候，觀眾區裏突然傳來了一個女孩聲嘶力竭的呐喊，但她隔得太遠了，聲音也隻是隱隱地傳到了台上，聽不分明。主持人立刻笑道：“看來我們的粉絲真的很熱情啊！來，大聲一點！”
那女孩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樣，零星又有幾個聲音加入了她，於是台上終於聽清了，她們喊的是“顧驚秋！我愛你！”
顧驚秋的眉毛微微地跳了一下，但是下一刻，台下幾乎所有的觀眾都大喊起了“劉泊杉”，很快就把那一點點的聲音壓了下去。
周衍狐疑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有兩個保安腳步匆匆地往剛才那個尖叫的粉絲身邊去了。觀眾區隱在一片黑暗中，隻有無數寫著劉泊杉名字的燈牌在黑暗中閃來閃去，周衍極力地眺望了一下，卻看不清楚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這不對。
這些粉絲都是《陛下金安》的官博通過各種活動召集來的，周衍特地交代過，給顧驚秋的粉絲留出了硬性的名額指標。顧驚秋的粉絲雖然不成規模，人數也跟當紅的那幾個也不能比，不過拜最近這半年的高頻率曝光所賜，也算是運作起了一批粉絲出來；甚至還有相當一部分是當年選秀時候就一路追隨至今的老粉，陪著顧驚秋從查無此人走到了今天的初露崢嶸，那份熱切和真誠絕對不亞於任何一個當紅流量的粉絲。雖然在微博上看不出太大聲勢，但來現場給顧驚秋撐個場子是絕對沒問題的，怎麼會出現這種尷尬的場麵？
周衍心裏模模糊糊有個不祥的預感，當下掏出了手機，搜了一下顧驚秋的超話。
最熱的一條帖子是一個前線拍的預覽圖，九宮格連拍了顧驚秋在體育館的側門從車上下來到進門的全過程。配文是一連串沒有標點符號的話，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這個ID叫作AnnPainer的人的尖叫：“哦莫驚秋哥哥的顏也太能打了吧生圖直出讓你們感受一下什麼叫作令人顫抖的美貌不說了姐妹們我要先去輸個血”
周衍不自覺地笑了一下，繼續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