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之坐在副駕駛上,沒有下車。
薛義就靠在她那邊的車門上,吊兒郎當地抽煙。車窗半開著,看出去能看著北京的一條尋常的大街,零零散散地有街邊攤賣點兒吃食,但是都隻在街的這邊,街那邊的大門口是一個雜攤子都沒有,連輛車都沒有停的。
小白又看了一眼對街大門牆邊上的國徽標記,抬手摁掉了響個沒完的手機。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朱正陽,今天下午就是《陛下金安》的開播盛典,昨晚她才接到了薛義的電話,讓她今早跟著來一塊兒“接”顧驚秋。
她就是沒想到,是來這種地方接。
薛義看見了她的眼神,最後嘬了一口煙,把煙頭踩滅在了腳下:“小白,一凡對你不賴吧?”
小白轉頭看他,靜靜地等他往下說。
薛義也不跟她繞彎子:“我當初找你的時候就跟你說了,你隻聽一凡一個人的就行。有些事兒,跟誰都不能說,要爛在肚子裏,你明白吧?”
這個小白自然心裏有數。她點了點頭:“薛哥放心。”
薛義勉強地笑了一下:“回頭我讓他給你漲工資,他要摳門你找薛哥,薛哥給你補。”
小白沒笑,也沒搭茬,她的手機又響起來,這回是個陌生號碼。她看了一眼,還是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是我,周衍。”
小白整個人都僵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薛義。薛義馬上用口型問“誰?”,小白便捂住了話筒,也用口型回答道,“是周總。”
周衍在那頭無知無覺地繼續往下說:“我問朱總要了你的號碼,他說你答應了他,今天下午顧驚秋會來是嗎?”
小白斟酌了一下,發出了一個不是很確定的音節:“……是。”
“他聯係你了嗎?”
“沒有……他聯係的是薛哥。”
很好,又是薛義。周衍覺得自己牙都快咬碎了。他從朱正陽那裏問到薛義的電話號碼之後就給他打了電話,結果剛報了個名字就被薛義直接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就打不通了,顯然是被屏蔽了號碼。周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了這綠毛龜,但反正他現在已經是把周衍給得罪透了。
“顧驚秋人在哪裏?”
“……”小白又看了一眼街對麵,猶豫了一下才道,“周總,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也就是說你知道他在哪兒。”周衍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下來,“小白,你最起碼能夠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麼了吧?生病不至於失聯吧?”
“周總,我……”
小白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已經從車窗外探了進來,薛義一把從她手裏搶過了手機摁在了耳邊,不客氣地問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周衍猛地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愣是給嚇了一跳:“你是……?”
“你管我是誰呢?我就告訴你,你別打聽顧驚秋的事兒!”
周衍的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話裏也帶了點幾乎壓不住的火氣:“顧驚秋是跟我們簽了演藝合同的藝人,他有宣傳的責任,我怎麼就不能打聽他了?”
“他該宣傳的會去宣傳,你少他媽在這兒跟我扯什麼合同。”薛義麵色冷凝地頂了回去,“我是說你,周衍,別再打聽他的事兒,你離他越遠越好,聽明白了嗎?”
周衍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試探著問道:“你是……薛義?”
“就是你爺爺我。”
周衍對這種京城市井小混混在輩分上的執著實在是無法理解,也根本懶得理他,語氣越發生硬起來:“顧驚秋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他人到底在哪兒?”
“我說你這傻x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薛義暴躁地罵了句髒話,“你跟他之間,啥事兒都沒有了,懂嗎?你他媽都把他害成這樣了,還嫌不夠嗎?”
周衍猛地抓住他的話頭:“什麼害成這樣,他怎麼了?”
薛義深吸了一口氣,看上去像是有什麼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似的——他也確實準備了一肚子話想罵死周衍,比如說為什麼要把顧驚秋帶去美國,在美國又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顧驚秋一回國就被人帶走了……可他一個字都不能說,他隻能咬著牙對著手機一字一頓道:“關、你、屁、事?”
周衍還想再說什麼,薛義已經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街對麵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小白立刻衝下了車,速度比薛義還快,轉眼就已經穿過了馬路,手裏準備好了墨鏡和口罩。
顧驚秋微微地避了一下,沒接。看見是她,倒也不驚訝,甚至還笑了一下:“沒事兒,認不出我的。大馬路上戴了墨鏡口罩才真的招人注意呢。”
小白抬頭看了他一眼,他下巴上已經生了一圈的胡須,像是好幾天都沒清理過了,眼裏都是紅血絲,臉色極差,人也像是瘦了點兒,往麵前一站,就是像她這樣天天跟在身邊的都險些不敢認。薛義也沉著臉,沒說話,隻是拉了他一把,兩人一左一右護著他,飛快地回了車上。
小白陪著顧驚秋坐在了後座,薛義把車發動了起來:“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洗個澡。”
顧驚秋像是累極了,把頭輕輕地靠在了後座椅背上,聞言都笑了起來:“有這麼臭嗎?我覺得還好啊。”
薛義笑不出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攥得極緊,指節都發白了。他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開口的時候嗓子都有點兒啞:“他們……是不是給你上手段了?”
“沒有,我又不是犯人。”顧驚秋臉上那點笑也消失了,仍舊把頭靠著,“我隻是沒睡好而已。”
“解決了嗎?”
“算是吧,我這不是自由了嗎?暫時還是清白的。”
薛義像是被“暫時”兩個字狠狠地刺痛了,眼睛都瞪得發紅,一腳油門踩出去,反倒讓顧驚秋無奈起來:“你開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