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礁出租屋內
溫茹萍躺在床上失神地瞪著斑駁的天花板,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大腦不受控製地回放著陳健侵占自己的鏡頭。昨晚從海邊回來她就後悔了,後悔自己的莽撞,後悔聽從陳健的蠱惑,後悔吃錯藥一般盲從在他的身下跟他野合……太多太多的後悔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她不知道這樣肮髒的自己還有什麼臉去麵對雲琛,有什麼資格讓安然出局,她從來沒像現在這一刻這樣痛恨陳健,恨不得他暴病而亡。
崔敏娜拎著早點從外麵推門進來,瞟了她一眼,伸手拉開簡易折疊餐桌,放下手裏的豆漿油條,回手扯開窗簾,一束強光從窗戶直射進來,座南麵北的房間驟然亮堂起來。
這是一棟原生態漁民的老房子,北屋住著房東一家六口,東廂房是他們的廚房,西廂房住著一對做傳統服裝加工的南蠻子夫妻,南屋分割成兩大間,其中一間被外貿局租下,充做她和溫茹萍的宿舍,另外一間租住著兩個光棍男,據房東說倆人是跑供銷的,真假她也懶得細究,反正一年到頭與他們打照麵的機會少之又少,偶爾碰麵不過就是點個頭而已。
溫茹萍驚了下,下意識地抬起一隻胳膊擋在臉上。
崔敏娜站在窗前深深歎了口氣,日子可真不見混,不知不覺在這裏住了一年了,說起來她屈身在這個破地方,還得感謝溫茹萍這個瘋子。本來在外貿局職工宿舍住得好好的,誰知道溫茹萍這個瘋子整天價抽的什麼風,跟宿舍裏的另外四個舍友死活合不來,最初是相看兩相厭,不久開始在言語上明嘲暗諷地打壓對方,好容易堅持到出了蜜月期,她剛想鬆口氣,哪成想雙方直接交火,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把個宿舍鬧騰得烏煙瘴氣,一地雞毛。
那四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人大量的好鳥,與相鄰的兩間宿舍串通一氣,輪流跑到後勤主任大河馬那裏哭訴著告黑狀。細較起真來也不算是告黑狀,起碼人家還是比較尊重事實,頂多是在原有事件的基礎上稍微添加了下調料而已。
一次兩次大河馬還能耐著性子把雙方叫到一起做下思想政治工作,然後再各打五十大板了事。時間一長,大河馬耐性盡失,為求一個耳根子清淨,親自跑到黑石礁給她和溫茹萍租下了這裏,嚴令她們三天之內搬出單位宿舍。
她當時氣得直跳腳,衝動地跑到大河馬的辦公室理論,“馬主任,溫茹萍跟她們幾個合不來關我什麼事?憑什麼株連上我?”
大河馬軟硬兼施地回道:“小崔,平時看你挺精明的一個姑娘,怎麼關鍵時刻也跟著鬧起了混不吝?讓你搬出去是分管領導方副局和我一起研究決定的。好歹你和小溫同誌是大學同學兼好友,她再怎麼窩裏橫說到底也是個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出去住萬一鬧出點什麼出格的事來,單位這邊沒法跟人父母交代。
之所以安排你隨小溫出去,領導也是經過再三考慮的結果。你去跟她搭伴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將來萬一發生點什麼,你也能作為現場證人出麵幫單位澄清事實。這件事確實有些難為你,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你跟她是不分彼此的革命同誌了呢?朋友嘛,就要有禍福與共的擔當精神。你如果心裏實在不平衡,也可以把它當做領導交給你的一件政治任務來完成,希望你能把心態放端正,不要辜負領導對你的信任。”
“這個重任我完成不了。”她負氣地說道。
大河馬眼一瞪,嚴肅地說道:“完成不了也得完成!行了,別強著了,我還有事要上去跟領導彙報,你趕緊回去收拾下,晚上下班後我開上食堂的130把你們送過去。”說完直接把她推出來,鎖上門拔腳開溜。
後來她知道大河馬堅持讓她搬出來跟溫茹萍搭伴,不過是個漂亮的借口,實際情況是宿舍裏那幾個認定她是溫茹萍的同黨案犯,堅決予以清除,甚至對大河馬用上了一哭二鬧。
為了圓自己的暗戀夢,她壓下一肚子的怨氣,帶上行李,灰溜溜地陪著溫茹萍坐上了食堂采購用的BJ130,來到黑石礁她才知道,這裏地處郊區,除了一小片一小片的菜地和玉米地,就是破舊的原生態漁民的老房子。
夏天除了蒼蠅蚊子多點,其它還湊合;冬天冷得要死,海風呼嘯著從空地上空掠過來,感覺房子都在跟著風聲搖擺,夜裏隻好一緊再緊地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從搬過來那天起,鬧鍾就成了擺設,每天一大早不是被窗外路人踩踏馬葫蘆蓋(下水道井蓋)的咯噔咯噔聲吵醒,就是被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浪聲驚醒,周末想睡個懶覺都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