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譽:“既然當初的案子有異,不如調去刑部調案卷過來一看便是。”
內侍去刑部取來了齊煊赫的案卷,卷宗記述的非常詳細,齊煊赫長期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大開方便之門,從中謀利了三十多萬兩白銀,還有字畫珍寶,房產地契,林林總總高達了一百多萬兩,數額巨大,乃是趙譽在位時期的第一例,按照本朝的律法,可是要抄家砍頭的。
古朗說道:“作證的是府裏的小廝,他曾在柴房裏發現了私藏起來的財物,庫房已經放不下了,才臨時藏在柴房裏頭。齊大人真的貪汙了,會將財物放在此處嗎?這是其一。”
古朗又指了其中一處,“其二,實際收繳的數目和案卷上頭記錄的數量不符合。案卷上頭是三十多萬兩白銀,實際上隻有二十八萬四千五百七十一兩。其中的差價我想必須問一問這個案子的負責人林輝大人了。”
“其三,也是最奇怪的一點。”古朗說道。“映秀所說一夜之間出現上價值百萬兩東西,和小廝的證詞不符合。若是小廝所說是真的,那麼還是那個問題,一個真正貪汙的人會粗心到這個份上嗎?若是小廝所說的是假的,一夜之間是怎麼將價值一百萬兩東西搬進齊府的?”
薑渙放下了卷宗,其中果然有異,“敢問古大人,映秀現在何處?”
“她已經死了。”古朗說道。“就在對我說出真相之後不久,死在了府裏的假山之後。”
“怎麼巧!”薑渙說道,“古大人就沒有追查過凶手?”
“當然有了,但是至今仍未抓到,映秀善良寬厚,和府上的人相處和洽,排除了府上的人所為,於是在下懷疑,有人知道了映秀在府上,欲殺之掩埋事實的真相?”
“這到是一種可能。”薑渙說道。“如果按照古大人的推論,凶手要殺人滅口,掩埋事情的真相,為何當初不一起將齊府的一家老小,仆役女婢全部入獄?而且凶手是怎麼知道映秀知道齊煊赫大人冤枉的真相的。映秀都知道齊煊赫被冤枉,齊煊赫當初為何不說?宣德門前有登聞鼓,齊煊赫真的有冤,為何不去敲?”
麵對薑渙這一輪狂風暴雨般的詰問,古朗隻答:“下官不知。”
趙譽又從中周旋,“齊煊赫原是於思堂門下的學生,為人剛正不阿,盡忠職守。入獄之後恩師也曾去獄中探望過,卻未提及冤枉一事。這事也是恩師事後才和朕說,當時以為齊煊赫羞愧得難以啟齒,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奇怪。”
薑渙:“而且這其中少了一個最重要的物什。”
“什麼東西。”古朗不解。
薑渙看了古朗一眼,眼中別有深意,當真不知嗎?“當然是賬本了。金銀數目的往來進出,總會登記在冊的。卷宗裏沒有提及到賬本,所以貪汙的贓款也和實際的數目對不上。”
古朗點了點頭,“確實。”
“既然有這麼多不合理的地方,當初為什麼又將齊大人定罪處死呢?”薑渙看向了趙譽,“這等大案,皇上又怎麼審視如此輕率呢?”
古朗心裏咯噔一聲,深深地看了一眼薑渙,這位仁兄簡直是無所顧忌。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趙譽坦誠地說道。“當初聽聞此事隻覺得震撼與憤怒,齊煊赫也認罪了,並沒有多想。還真是朕疏忽。”
古朗:“皇上,既然此事蹊蹺,臣願意調查此事,還齊大人和在下一個清白。”
薑渙心裏冷笑一聲,這真是賊喊捉賊的戲碼比他寫的戲文還精彩。他有些吃不準這古朗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如此甚好。”趙譽說道。“就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調查此事,如何?”
“謝皇上。”古朗行禮謝恩,薑渙抱臂站在一旁,既不謝恩,也不行禮,仿佛比皇帝他爹還威風。
“薑渙,你還有什麼問題。”
薑渙思忖片刻,“我還有一事,去年乾元縣少雨,收成不好,比去年少了……”
薑渙還未說完,趙譽強行打斷了他,“田稅之事和齊大人的案子無關。還有什麼問題。”
薑渙意味深長地看了趙譽一眼,“沒有了,皇上。”
“退下吧,內侍會引你出宮的。”趙譽下了逐客令,顯然和古朗還有話要說,薑渙就不討人嫌了,自己識趣走人了。
出了皇宮,薑渙轉道去了慈恩院。
春日明媚,黃鶯停息在梨花枝頭撫弄身上的羽毛,東廊小軒內的牡丹在料峭春風裏來回搖曳。
恩正在澆灌那株枯敗的牡丹。薑渙緩緩地從遠處走來,手裏提著一黑色布袋。
“給你拿來了。”薑渙將東西放在了地上,解開了黑布,那株‘千層紅’展現在明媚的陽光下,層層花瓣隨著院內的清風浮動,曆經波折,又回到了古樸偏僻的小院內。
恩正抹去眼角的淚花。“讓施主見笑了。”
他偷天換日,將真正的‘千層紅’保了下來。摔碎的那盆乃是他一株廉價的牡丹,上頭用漿糊貼合了幾十層花瓣的仿製品。
之所以當著眾人的麵毀花,隻不過讓全天下的人以為稀世名花已經香消玉損,無人再打這花的注意。
一時興起,成全了別人,而誰又來成全他呢?萬無一失的計劃卻敗在了趙譽那混蛋的手裏。這是哪路神仙和他過不去。
福禍相依,若能夠借此機會洗清齊煊赫身上的冤屈,揪出古朗,也不算白跑一趟。“要事纏身,先行一步。”
古朗的宅地據說占地一百畝,亭台樓閣,假山花園,這一磚一瓦都寫著皇恩浩蕩,薑渙以為趙譽當初給的東西足夠豐厚,和古朗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府中布置清新雅致,和主人秉性一般,如天上瓊枝玉樹,薑渙第一眼瞧古朗時怎麼也無法想到他會是心狠手辣之人。
不過知人知麵不知心,難以保證古朗是否和這些精妙絕倫的房屋一樣,外表精美,實際上裏頭卻是汙穢不堪。
不管古朗是正人君子還是衣冠禽獸,薑渙要用自己的辦法看清他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