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夫回來,洗刷熬藥的動靜才打破了院子裏之間的安靜。
趙譽偷偷睨了一眼院內麵壁思忖的薑渙,薑渙常年練武,肩膀寬闊,衣裳勾勒出的肌肉輪廓如同奔馳的駿馬,上頭寫著‘不好惹’。
趙譽正想將薑渙按在地上打一頓,最後皇帝的大度寬容戰勝了腦內的惡念。出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仇隙和生疏,“你上京做什麼?今日在華明池一事也是你所為吧。”
“不錯,偷花毀花的都是我,襲擊你的也是我。”薑渙索性大方承認,“製造混亂引開你們的注意,再趁機偷走了‘千層紅’,之後又故意現身掉走你們大部分的人馬,這些都是我做的。”
“你既然偷走了千層紅,為什麼又要當著眾人的麵毀了它?”
“老子樂意。”
趙譽又問:“為什麼要殺古朗?”
“看他不爽。”薑渙聲音又沉又冷,宛若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
“就為了這個?”趙譽顯然不信。“以你性子,一定選擇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殺了古朗,昨夜和方才都不是最好的機會,為什麼要選擇那個時候動手。是不是和‘千層紅’有關。”
“你怎知不是最好的時機,我給古朗下的毒,即使是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事後在安排一個替死鬼,便可安無恙出城。”薑渙的辦法千千萬,總可以脫身。
趙譽又道:“我記得朝廷命官擅離職守是重罪。”
“那你便砍了老子。”薑渙始終背著他,聲音冷硬,“不想自己動手,讓你外頭的侍衛代勞也行。”
他若是死在了趙譽的手裏,也是他活該,誰讓他當初要救趙譽,趙譽若死在趙烝的手裏,便沒有後麵的事情。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趙譽知道這是薑渙的激將法,趙譽不中他的計。“古朗為人正直,深明大義,對上衷心,禦下嚴謹。朕實在想不出,他和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薑渙眼睛一轉,心想若此時將古朗的事情全部抖出來,趙譽是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呢?若無方才之事,薑渙還有一搏的機會,而如今,趙譽非但不信,自己都會死在京城的春日裏。
趙譽撞破今日的事情,古朗也會有所戒備。薑渙眼睛一轉,不如順水推舟,使一招金蟬脫殼,既然古朗打消顧慮,也甩掉這累人的烏紗帽。
趙譽見薑渙不答,心裏預感不妙。薑渙始終背對著自己,疏離又無禮,不知對方究竟在想什麼。
薑渙轉過身來,“皇上,我本就是一個山匪,行為乖張,心眼又小,當不了縣令,明日辭呈會出現在你麵前。”說完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
“與你何幹!”
“不許走。”
薑渙不理,直徑朝門口走去。趙譽見狀大喊一聲:“來人,將他拿下。”
十八衛抽刀上前,截住薑渙的去路。薑渙環臂抱胸,嘲諷地哼了一聲:“就這幾個歪瓜裂棗也想攔得住我?”
趙譽走到他跟前,“古朗還未醒,你現在不能走。”
“說的也是,不然他死了,陛下一氣之下拿我鴻雲寨幾百條人口陪葬。”薑渙盤腿席地而坐。“需不需要我替他念經,保佑他早升極樂呢?”
趙譽沒脾氣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凡他拳腳厲害點,早就將這說話陰陽怪氣的薑渙按在地上打一頓。
馬夫熬好了藥,趙譽親眼看著古朗一口口全部喝了下去,一探他的脈象,逐漸平穩下來,一顆心也放下來了。
寂靜的春夜裏,蒼穹繁星點點,外頭響起了打更聲,四更天已過,一旁的侍衛道:“皇上四更天了,是否回宮。”
今日有大朝會,五更天便要起身更衣上朝了,他折騰了一夜,上朝沒精神,那群大臣又要借機彈劾他了。
可放這兩個人在一個屋子裏實在危險。而古朗若是不在,太後定會詢問,今晚之事定會泄露出去。
趙譽思忖片刻,看了看古朗的衣服,再看向院落裏生悶氣的薑渙,靈機一動,心生一計。
皇宮側門。
一輛馬車緩慢駛來,趕車的侍衛出示腰牌,守門的侍衛即可放行,薑渙掀起了側簾瞧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趙譽又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一會進宮後,不必說話,更別胡來,上朝時你便站在最末尾,隻要讓人看到你在便好了。”
薑渙閉口不言,趙譽自當他聽進去了。
眼下隻能拿鴻雲寨逼他就範,可終究是飲鴆止渴,並非長久之計。薑渙此時心裏一定在盤算這什麼詭計來抵抗報複他。
為今之計,先度過眼前這關吧。
二人從側門回到了禦書房內,五更一到,內侍開始伺候趙譽洗漱更衣,又取來了一件紫袍給薑渙換上。
薑渙對著鏡子整理臉上的人皮麵具,時間倉促,麵具粗糙,好在古朗和薑渙麵容上有幾分相似,草草蒙混過去,實在不成由趙譽糊弄過去。
天光熹微,群臣已經陸續到達偏殿,趙譽瞧著時間差不多了,由內侍引著薑渙前去正殿,臨走時趙譽三令五申:“你若是膽敢胡言亂語,胡作非為,就……”
“就殺了山寨裏幾百口人命,”薑渙斜視一眼,“皇上,你說了這麼多遍不累嗎?”
他口頭的‘皇上’,總帶著幾分嘲諷的味道,聽了隻覺得像一根刺,紮著你渾身不舒服。
趙譽心說你若是真的將我的話記在心裏,自己何必重複一句話呢?
薑渙心裏明白其中的分量,可是並不代表他安分守己挨到下朝。敢隻身一人上京刺殺朝廷命官而且險些得勝的人,還有什麼事情是不敢做的。
趙譽實在是難以預料是否會有超乎自己預想的事情發生,畢竟薑渙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主。
雄偉的大殿上,趙譽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正中間,接受百官的朝拜,目光平視,神情嚴肅,太後身穿華麗繁重的朝服,頭戴著鳳冠,坐在一旁垂簾聽政。
大多時候皆是朝臣們在喋喋不休,據理力爭,而朝野的對手又在拆台怨懟,最後雙方爭得麵紅耳赤,口幹舌燥,趙譽再出來安撫二人,卻未說出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