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錦盒,薄透的絲絹上用彩色的絲線繡上並蒂蓮開,手柄上淺淺地用刀刃堆疊出花紋。拎著綴著的流蘇提起扇子,放到鼻尖下細細的嗅,一股雅香從上麵沁出,她笑:“倒是個有心人。”說罷又將扇子扔回盒子中,靠著車廂的軟榻懶懶地睡去。
錦涴坐在她的對麵看著她將扇子扔進錦盒裏,一顆心在胸膛裏撲撲地跳不停。睫毛仿佛是鐵鑄的竟沉沉的壓住眼皮不敢上抬。好不容易捱到了寺廟,她迫不及待地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深深呼吸才招呼車夫將腳踏搬來,“夫人,寺廟到了。”
端繾掀開簾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麵頰泛著紅潮的錦涴,扶住她伸出來的手下了馬車,向廟門走去。不知怎麼的,還未踏進廟門,端繾忽的隻覺得心口無端的慌亂。她轉過身,定定地望向來時的方向,卻尋不到頭緒。
“夫人?”錦涴也順著端繾目光望去,疑惑的叫道——那一片的鬆樹林,或疏或密的交織,陽光也或疏或密地從縫隙裏流淌下來,偶爾穿過風也夾帶著鬆香和陽光的香。
端繾輕輕的搖頭,轉回身子,繼續朝寺廟而去。
上完香,祈完福,回到沈府已是黃昏。
馬車才在門口停住,府裏的小廝急匆匆地從裏麵跑出來,趴在窗口說:“夫人,你怎麼才回來!太夫人和大人都在正廳等著您呢!”
簾子猛然被掀開,“出了什麼事?怎麼連太夫人都驚動了?”端繾問。
“您不知道?”小廝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說,一抬眼就瞟見端繾身後的錦涴,“你還是先趕緊去正廳,夫人。”
也顧不上注意小廝的變化,端繾急急地向正廳而去。剛跨進正廳的檻,膝蓋後突然有棍杖似的東西襲來,整個人跪在地上。再抬頭,隻見太夫人坐在大廳正中,李晨洛依舊是一臉淡淡,坐在太夫人的右側。
“端繾,你可知道七出之罪?”太夫人問。
端繾低垂下頭,道:“媳婦知道。”
“嗯。”太夫人點點頭又道,“你並不是這李府第一個懷上子嗣的女子,確實是第一個誕下麟兒的,我才跟晨洛說,將你提為平妻,統管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
“蒙太夫人抬愛。”端繾說。
“隻是端繾啊——!”太夫人說,“你錯就錯在嫉妒上啊!”
端繾抬起頭,有些茫然掃過太夫人和沈晨洛的臉,道:“媳婦不明白?”
太夫人偏過臉,道:“叫門口那丫頭進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人走到門口,似乎一驚抬腳準備跨過門檻。
“母親,”裏晨洛突然開口道,“這件事交給兒子處理吧。兒子知道怎麼做。”
太夫人望了眼沈晨洛,歎氣道:“晨洛,你要記住。不孝有三,無後最大。”
“兒子記住了。”他淡淡的應道,扶住起身的太夫人。門口的丫鬟窺見裏麵的動靜,連忙的打起簾子。大丫鬟則上前,扶住太夫人朝後院而去。
望著太夫人顫巍巍離去的背影,李晨洛轉過身——端繾低著頭跪在地上,傍晚的光線從門外投射進來,一片黑影遮擋住她的臉。她就這麼跪著,李晨洛抬起手微微的遮擋傍晚並不刺眼的光線,深處模糊的記憶與眼前的她重疊,為不可言的疼。他想伸出手觸摸,確定這是不是幻影,身體裏的弦卻緊拉住他的手,不準向前半分。
仿佛是過了許久,其實也不過光影刹那的時間。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道:“起來吧。”
她未動身,抬起頭,眼睛濕潤:“大人,端繾不明白。端繾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偏過頭:“容翠小產了。喝了你吩咐的安胎藥。”頓了頓,他又道,“端繾,這府宅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一刹那,什麼的明了了。她再次低下頭,紅唇含著嘲諷的笑意。“端繾明白了。隻望大人看在往昔的情誼,善待墨兒。”
再拜起身,離開。待到李晨洛回過頭時,她已經站在門外,發髻上的金步搖在夕陽下晃動。仿佛又回到那個夜晚,她跪在他腳下,強忍著哭腔說:“求大人……”
他再也忍不住,聲音輕的如同鵝毛,從唇齒裏飄出:“端繾……”
她背影在暮光中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團淡淡的墨點......
“你醒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這裏是一座山洞,洞口處升起一堆篝火。
“你救了我?”端繾迷迷糊糊的站起身,眉頭緊皺,她記得自己被一群黑衣人包圍,眼看便要被擒住,一個男子救了她,一定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她從腰間掏出三根銀針,“我可以幫你做三件事。”瞥了男子一眼,眉間那份孤傲拒人於千裏之外,木頭在火裏劈劈啪啪的吵架,火光照映著她細腕上的鐲子,說不出的妖冶。
男子接過針,抽出一根,對她笑嘻嘻道:“我要你對我說一句‘多謝大俠救命之恩’。”端繾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根針可以保你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