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你父親能縱容你的性子,想是也不會逼你與不喜愛的人成婚。”唐多慈道。
\t“原本或許是這樣,不過這回不同了,新皇登基,扶植了一批自己的信任的官員上位,而父親多多少少跟羽皇有些關聯,很不遭皇上待見,因此結交皇上喜愛之臣才能脫離窘境。”含煙姑娘道。
\t“這麼說,皇上很喜愛金科狀元了?”唐多慈道。
\t“那是自然,像這種初出茅廬的小生是最聽話的。”含煙姑娘道。
\t“看來你是左右為難啊,不過也不要灰心,那狀元飽讀詩書,想必不會喜歡你這種離經叛道的女子,放心,他會拒絕你父親的。”唐多慈笑笑道。
\t“我就知道你會這個樣子,虧我還惦記你,想著讓你吃頓好的。”含煙姑娘怒向膽邊生。
\t不知為何,唐多慈忽然想起適才唱曲的那個女子,尖著嗓子還能唱的那般好,定是下了一番力氣的。
\t“太好了,你妝還沒卸完,快別卸了,京裏來的大貴人喜歡你的戲,給你送來的銀子,讓你去他們的廂房再唱上一段去。”戲班老板捧著一盤白花花的銀子,臉上的皺紋都疊在了一起,或許是銀子壓彎了他的腰,他即使是站著也沒有青梅坐著高。
\t青梅沒有去拿銀子,反是撚起壓在下麵的一張紙條,展開紙條,隻見紙條上自己卷狂不羈,上麵寫著,青梅懷袖,誰與煮酒?
\t戲班老板見他看了字條,以為這次有戲,連忙開口奉承道:“青梅果然是有眼光,這寫字的人可是以為王爺,一字千金,這紙條可比這盤銀子值錢多了。”
\t聞言,青梅瞬間失了神,她低頭沉吟了一陣,隨即失笑,搖了搖頭。
\t戲班老板見青梅搖頭,一時急了,跺腳道:“我的好青梅啊,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從來不唱堂會,可是這是為貴人啊。你就去了吧,這一去指不定還能得多少賞賜呢,最少也能頂你唱一年的。”
\t青梅抿嘴笑了笑,黃銅境映出她半麵殘妝,依然楚楚動人,她撚起描眉的細筆,在紙條背麵淺淺的寫了幾個字後又將紙條折好,按照原樣壓在了銀子底下,淺笑著道:“不是青梅不去,實在是今天嗓子唱煩了,去了也唱不好,煩老板行個方便,將這些賞銀和紙條還給那位貴人,他自會明白。”
\t“青梅,你在考慮考慮,這可是......”戲班老板還要再次勸說,青梅打斷了他,“老板不常堂會是青梅的規矩,貴人看紙條自會明白。你莫要操心了。”
\t戲班老板搖了搖頭,無奈的捧著銀子出去了,嘴裏還絮絮叨叨小聲念叨著,“這樣下去怎麼成喲,你還能年輕幾年,還能唱你年喲。”
\t聽著老板的一陣念叨,青梅失笑,她需要年輕嗎,不需要,她甚至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今晚,不過能活一天也是好的,她答應過蕭玉郎,要好好活著。
\t若是蕭公子還在世,他們一定是琴瑟和鳴,羨煞旁人了。
\t猶記得剛嫁入蕭家時她隻有八歲,那天,蟬在樹上鳴個不停,父親牽著她的手將她引進一扇朱紅色的大門,父親告訴她,朱門是富貴的象征,而這扇門裏住著她未來的夫君。
\t其實她的名字最初並不叫青梅,她是家中第三個孩子,父親喚她三娘,父親是個落第的秀才,欠了蕭家的銀子又無力償還,便隻好將她嫁了過去,說得好聽是嫁,不好聽的便是將自己的女兒送給他們做妾抵債,或許連個妾都不如,做多是個做粗活的通房丫頭罷了。
\t一路上,父親絮絮叨叨的對他說蕭家公子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嫁入蕭家好好服侍公子便是一輩子的富貴命,別人求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入不了蕭家的眼。
\t後來一個老嬤嬤接過她的手將她引到了書房門口,她已經不記得父親是怎麼離開的,但是她還記得清楚的記得見到蕭玉郎的每一個細節。
\t那時,蕭玉郎穿著一身淡青色的染著潑墨山水的緞子,負手在房中踱步,似乎在深思什麼,他頭發沒有挽起來,隻是用一根月白色的緞帶鬆散的係著,搭在胸前。
\t日光從雕花的木窗子中灑了進來,在他身後拉出頎長的影子,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墨香,一小盆青竹在他身後搖曳著,這光景中,他整個人顯得溫和而清雅,沉默中別有一番味道。
\t這時候,老嬤嬤在她頭頂上說了一句,“三娘,這就是你今生的夫君了。”時至今日,她早已忘卻了不知名的老嬤嬤的麵容,隻是那聲音卻刻在心裏,不死不休。
\t她成了他的小丫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便算是他的妻子了,有時候看著蕭家花枝招展的小姐們,總是在想,恨不得一夜之間自己能長大十歲,這樣就可以與公子舉案齊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