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濯飛又一次睜開眼,四周的座位漸空。
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狀如咖啡杯的杯蓋,淺淺盛著一杯水。
不遠處的萬檸仍然在安靜看書,可她前方放著的保溫杯,和這“水杯”是同樣的淺米色。
意識複蘇,他感覺到喉嚨像被火燎了一般幹澀。
等到將杯子裏的水都喝完,他才仿佛忽然從土壤中汲取到水分的幹枯葉子,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他的頭腦逐漸恢複清醒,認真看起了隨手拿的書。
隨著時針滑向九點,越來越多的學生離開閱覽室。
萬檸也準備離開。
她起身推開椅子,將借來的書本歸還給書架,而後走回來收拾散落的文具。
小杯子最後一個被取走。她稍有停頓,確認他已經將杯子裏的水喝完,\b便拿走了。
那隻手與他的視線交錯而過,動作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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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的途中,萬檸就聽見有人在喊外麵下雨了。
到門口一看,天幕是濃鬱可怖的黑紫色,雨水傾盆,閃電頻頻刺擊著湧動的烏雲。
雨珠重重砸在地上飛濺開來,門廊下被打濕了一大片。
寒意追隨雨水湧入。
“這也未免太涼快了。”
“凍死我了,這怎麼走啊?”
眾人抱臂跺腳。
這場雨來得突然,提前帶傘的人不多,都被困在圖書館內。
人聚積在門內,終於有人一咬牙道:“能怎麼辦,跑吧!”率先跑出去。他頭上頂著自己的書本,但沒跑出幾米遠就成了落湯雞。
其餘人不想和他一樣,但圖書館的燈漸次關閉。
眾人沒辦法,隻得義無反顧地奔入雨中。
萬檸收到了兩個朋友發來的訊息,她們回去得及時,沒淋到雨,問她有沒有帶傘。
她沒有帶。
望著衝刷下的雨幕,她抱緊了手裏的筆記本。
就在她也準備衝進雨裏時,手腕驀地被人拉住。
她轉回頭,便見陳濯飛道:“等我一下。”
他僅僅是輕輕一拽,見她停步,就馬上鬆開了手,回身往後跑。
館內還有一束黯淡的光,是圖書管理員照明的手電筒。
陳濯飛靠近那線光,與對方交涉幾句。
等他出來,手中拿了五把長、短不一,花色不同的雨傘。
廊下稀稀落落還站了幾個人,他把這些傘分給他們,接到傘的人表現出了十足的驚喜。
陳濯飛叮囑道:“都是以前來圖書館的學生落下的,用完記得還回來。”
“你和管理員認識嗎?”有女生好奇地問。
“不認識。”他笑笑道,“你們去問也會給,沒人問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傘本就不夠分。”
現下依舊不夠分,但兩三人結伴同行,倒也勉強可以撐一撐。
眾人向他道過謝才離開。
陳濯飛快步走回萬檸身邊,問她:“一起走?”
這樣問著,那把傘卻往她的方向遞來,似乎如果她答“不”,他就會把最後的那把傘給她,自己跑進雨裏。
萬檸沒法說“不”。
她說了“好”。
很輕的一個字,卻讓陳濯飛眉眼一鬆。
“那我來撐傘。”
紅棕色的雨傘被撐開,成了一方小天地,將他們兩人罩入其中。
一走到室外,萬檸便聽見豆大的雨點砸得傘布劈啪作響。
傘外的世界轟隆,更襯得他們默然無聲。
氣氛稍顯局促。
萬檸想要稍微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可傘的位置隻有這麼大,避開的結果不是她淋濕頭發,便是他打濕肩膀。
這時,驀然聽見陳濯飛開口:“我這次去參加競賽,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他說起集訓間的趣事,她也從近距離的局促中掙脫,不知不覺聽得入神。
一不留神,她踩到了一個小水坑。
水濺在褲腳上。
他擒著傘,沒能及時將她拉開,隻是問她:“還好嗎?”
“嗯。”
可兩人間的距離卻更近了,萬檸的心弦驀地一顫,便聽他低聲問:“我是想問,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