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俠客與人比武,當對手受傷之際,會給予醫傷的時間,這種不乘人之危的氣節就是保持自己的尊嚴。也有的人比武失敗後,士可殺不可辱,寧可你殺死我,但不能羞辱我,這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
人不但要活得有尊嚴,乃至現代人提倡安樂死,就是死也要死得尊嚴。美國九一一事件,媒體為了維護死者的尊嚴,不拍攝罹難者的遺容,他們能尊重對方的尊嚴,這也是做人的厚道。
尊嚴不是目空一切,不是恃才傲物,尊嚴是堅守自己的分際。介之推輔佐晉文公回國繼位後,歸隱山林,寧可被火燒死,也不喪節;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寧可餓死首陽山,也不做二朝之臣。所謂“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忠孝節義,誠信堅貞,都是為了尊嚴。
動物中,也有“不食腐屍”的尊嚴。植物裏,“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鬆柏後凋於歲寒”,這都是表現一種大無畏的尊嚴。
研究華嚴思想的近代哲學家方東美先生,一次遊泳時不慎,險些溺斃。當他奮力掙紮、大喊救命之際,忽然想起自己身為一位哲學家,麵臨死亡卻表現得如此驚慌失措,豈不有失身份,自己平時所說的學說又有何用?當他如此轉念一想,為了保持自己的尊嚴,放下身心,不再緊張,也不再掙紮,卻反而因此浮出水麵,救了自己一命。
不卑不亢,就是尊嚴;不為功名利祿而受威脅利誘,就是尊嚴。尊嚴就是慚恥之心。人無慚恥,如樹無皮,尊嚴之於人的重要,由此可見。
·佛光菜根譚·
任難任之事,要有力無氣;
處難處之人,要有知無言;
行難行之道,要有信無懼;
忍難忍之苦,要有容無怨。
壽命
良寬禪師的書法寫得很好,有位老先生做壽請他題字祝福,良寬禪師提筆寫道:“父死子死孫死。”老先生很難過:請你寫字,就是希望你能寫些吉祥話啊!怎麼寫“父死子死孫死”這麼不吉祥的話呢?良寬禪師說:“我為你寫的這些字是最好最吉祥不過了。將來是要父親死了,才輪到兒子死,然後才輪到孫子死,這是最合乎人生倫理次序的;難道你要孫子死後兒子死,兒子死後再輪到祖父死嗎?”
壽命,可分為下列四種:
一、肉體上的壽命。養生有術,長命百歲,活到八九十歲,乃至一百餘歲,童顏鶴發,依然矯健如虎,毫無龍鍾的老態,這是一般人所希求的壽命。
二、事業上的壽命。所謂立功、立業,開創事業,澤被社會人群,如創建公司、工廠,一經營即是幾十年,乃至百年老店,不但本身投注畢生的歲月,子子孫孫繼承不輟,這就是一種事業上的壽命。尤以從事文化出版的事業,其壽命更是亙古長久。
三、言教上的壽命。古今聖賢的珠璣教諭,為人間留下許多思想、言說、立論。他們的教言是人類智能的遺產,是知識文化的寶庫。通過著書立說,傳之其人,文化得以薪盡火傳綿延下去,言教上的壽命是超越時空和心靈交會的生命。
四、信仰上的壽命。肉體上的壽命有生老病死的現象,事業上的壽命有興隆衰微的可能,言教上的壽命有時也依因緣際會之不同而有或被宣揚或遭壓抑之別。所謂信仰上的壽命,是對生命有無限未來的信仰,相信生命是亙古今而不變,曆萬劫而彌新。信仰上的壽命是超越了有無、美醜等對待,絕對解脫,與真理契合的清淨生命。
佛教認為世間的福壽雖然不究竟,不是我們追尋的目標,但並非完全排斥對福壽的追求。有位信徒過六十歲生日,請良寬禪師為他誦經,祈求長壽。良寬禪師問他:“你要我為你消災延壽,你想增添多少壽命呢?”信徒一聽師父要為他誦經祈壽,趕快畢恭畢敬合掌說:“我再添加二十年,八十歲就心滿意足了。”良寬禪師說:“縱然活到八十歲,二十年轉眼就過去了,你還是會死亡呀。”信徒說:“哦,可以再增加嗎?那麼增加到一百歲好了。”良寬禪師說:“一百歲雖然人間稱稀有,四十年的光陰就像一刹那,仍然免不了生死無常。”信徒說:“一百二十歲好了,剛好是二甲子。”良寬禪師說:“一百二十歲雖然是二甲子,但是好比電光火石,瞬息消滅,最後還是黃土一堆。”信徒說:“一百二十歲仍然太少,那麼人生究竟可以祈求活到多少歲數呢?”良寬禪師說:“人生當求無量的壽命,成就與日月同光,與真理融和一體的無限生命,這種生命才是永恒不死、無窮無盡的生命。”
世間的壽命縱然如彭祖活到八百歲那樣長壽,最後仍然免不了生老病死;世間的福樂縱然貴如帝王一般稀有,終究歸於生滅幻空。世間的福壽,即使種類不同,本身也有它們的缺陷;唯有出世間的壽命是每一個人與生俱有的真心本性,那是永恒的壽命。盡管我們在六道五趣中流轉輪回,在驢腹馬胎中輪回變化,不管到了哪一道,我們的真如自性是死不了的。如同一塊黃金,你把它做成耳環、戒指、手鐲,再把它丟到水溝裏、垃圾箱中,黃金的本質是永遠不變的。因此,我們每一個人都應像黃金一樣,有永遠不變的真性、不死的生命。
因此人生當求永恒的生命、不變的福報。永恒的生命和不變的福報如何才能求得呢?好比農夫春天不播下種子,秋天哪裏能夠收獲結果。我們求福求壽也必須平時播撒種子,有因有果,等到有一天因緣成熟,自然能夠享受豐碩的收成。
·佛光菜根譚·
生命是活的:活著,
就可以看到生命的光彩。
人生的希望,不但要勇敢地活下去,
還要有願力地活下去,有智慧地活下去;
不但為自己,還要為家人、
為社會、為責任,勇敢地活下去。
因為,不想活的人是懦夫,
能維護生命的存在,才是勇者。
立身處世
艾森豪威爾小時候常和家人一起打橋牌,有一次他拿到一副壞牌,非常不悅,便一邊打一邊埋怨。母親聽了,就說:“孩子,玩牌的規矩,就是不管你拿到什麼牌,都不可以抱怨,而要盡力打好它。人生也是這樣,不論你遭遇何種處境,你都要在這種處境和條件當中,盡可能地做到最好的地步!”
一個人想把自己管理好,必須管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例如對自己的思想、心念、威儀、語言等的管理,尤其對自己的情緒更要管理好。情緒管理不好,會為我們帶來許多無謂的災殃。有的人情緒變化很大,如天氣般“晴時多雲偶陣雨”,讓人捉摸不定。我曾將人分成四種:一是很能幹,也沒有脾氣;二是很能幹,但脾氣很大;三是不能幹,也沒有脾氣;四是不能幹,但脾氣很大。
一個人無論多能幹,絕不能情緒用事;用情緒做事不容易讓人信任,也就不容易成功立業。過分情緒化是性格上的缺陷,是心智不成熟的表現;情緒化的人大都是非不分、事理不明。美國加州大學心理學教授艾克曼是一位情緒解析專家。他認為我們的臉部表情是情緒的直接窗口。為了偵測情緒,他用電流刺激臉部肌肉,研究肌肉運動與情緒的對應關係,結果發現:我們臉部肌肉有大約七千種不同的組合方式,意思是我們每個人可變化出七千張不同的臉孔,有著七千種不同的情緒。艾克曼提出人類基本情緒有十大類——憤怒、恐懼、悲傷、嫌惡、輕視、驚訝、愉悅、尷尬、罪惡、羞慚。
這些基本情緒和佛教的分類頗為相似,早在兩千多年前,佛教即已建構了一套成熟的心理學知識體係。佛陀說眾生有“八萬四千煩惱”,唯識學也將人的心理反應分析成五十一種,其中屬於負麵情緒的就有貪嗔癡慢疑惡見六種“根本煩惱”,以及隨根本煩惱而生起二十種“隨煩惱”,如憤怒、嫉妒、驕慢、慳吝、諂曲、昏沉、散亂、懈怠、無慚、無愧……這些情緒表現在外的,便是粗暴、蠻橫、乖張、無理、喜怒無常的言行。
當一個人長期處在陰晴不定、激動憂懼的心理狀態中,久而久之會影響生理變化,造成不易治愈的疾病,例如消化性潰瘍、精神疾病等。醫學研究報告中提到:“當一個人不快樂、發怒或緊張受壓力時,腦內會分泌具有毒性的去甲腎上腺素。”具有毒性的激素,不隻傷害身體,更會妨礙人際的相處,讓自己陷入憂鬱、躁鬱、自閉的困境。
情緒之害如此大,我們要如何做好情緒管理呢?佛陀說了八萬四千法門,就是為對治我們八萬四千個煩惱。在情緒管理上,可借由禪坐以調身、調息、調心、置心於一處,不散亂昏沉,在行住坐臥間就能將粗獷的身心調柔,將浮躁的情緒穩定;從禮佛拜懺中,可以消除我慢我執,減輕身體的業障,洗淨內心的塵垢;念佛持咒,也可以止息妄想,拋開煩惱,而使心誌清醒,保持心情的平靜。
再如以喜舍對治貪心、以慈悲對治憤恨、以明理對治愚癡、以樂觀對治沮喪、以知足對治嫉妒、以信心對治猜疑、以真心對治虛妄、以謙卑對治驕慢、以感動對治不滿、以發心對治懶惰、以反省對治不平、以慚愧對治蠻橫、以包容對治狹隘,都是很好的情緒管理妙方。
現在有一些年輕人常說:“我的壓力太重了!”父母師長教訓是壓力,課業太多是壓力;工作負荷重是壓力,賺錢養家是壓力……這些承受不了壓力、不堪一擊的人,被稱為“草莓族”。其實從古到今曆代的人物,不管聖賢或普通人,哪一個不需要經過這許多壓力來成長呢?就是青菜蘿卜也要經過風雨日曬的孕育,才能成熟;山穀岩壁隙縫間的小草也是突破艱難的環境,才能綻放成長。我童年時也是在老師打罵、冤枉的教育中慢慢成長。回顧我的一生,正如有人所言:“為做事,必須忍耐;為求全,必須委屈。”在忍耐、委屈中,不也成就了許多佛教事業嗎?
我認為現代人之所以得憂鬱症、躁鬱症,大都是太過清閑、胡思亂想、沒有壓力。有人做過試驗:把黃豆、綠豆擺到水盆子裏,上麵沒有壓力,長出來的豆芽都是瘦瘦的;如果上麵覆蓋一層棉花或紙網,施以一些壓力,長出來的豆芽不但肥胖,而且甜美、營養。日本人歡喜吃生魚片,常從俄羅斯進口。但是,將活魚從俄羅斯運送到日本,因為路程遙遠,常常到了日本,魚已經死了一半以上。後來有人想了一個辦法,在魚箱裏放進幾隻螃蟹,螃蟹會咬魚,隻要螃蟹稍微動一下,這些魚就緊張地動起來;它們時時承受著這些螃蟹的攻擊壓力,反而增強了生命的動力。結果,後來運送到日本的魚有百分之八九十存活。可見經由壓力更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