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若無物的蛛絲悄然粘在年厲雲即將拍下的手掌上,彙集於掌心的內息竟像被忽然抽走一般,右手本用盡全力直取尹眉無性命,那一掌拍在他胸口時竟沒碎了他胸骨,尹眉無雙眼青光微綻,化作一道黑影即刻脫身,留在年厲雲掌心的隻有一撮黑色狐狸毛。
無數蛛絲從四麵八方飛來,在房中穿梭不盡,年厲雲想要追上去,卻發覺身子動作緩慢,定睛細看,這房中已滿是蛛絲,渾身被蛛絲綁住,就像在粘稠的糖漿裏走動,艱難無比。之前飲下的桂花酒開始發作毒性,年厲雲渾身內息被無孔不入的蛛絲緩緩抽離,那蛛絲還在吞噬,仿佛要把年厲雲吸成一具骷髏。
“池音!滾出來!手下敗將,忘了本座是怎麼廢了你的武功嗎?這麼多年就隻練會這下三濫的陰邪功夫?!”年厲雲嘶吼著,本就憔悴的臉上眼窩漸漸凹陷,皺紋越來越密集,他在逐漸脫水,內息流逝。
陰暗角落裏,緩緩走出一人,一片青衣出現在視野之中,池音先生靜靜佇立,一言不發。
尹眉無恢複了平日的樣貌和墨綠衣衫,連滾帶爬跑到池音先生身後,夾著毛發淩亂的狐狸尾巴躲起來坐在角落裏,舔了舔自己手上的擦傷,扶著仍舊被那一掌的餘功震痛的胸口,趴在地上吐了口淤血。
“多謝……先生又救我一命……”尹眉無艱難道。
池音先生輕撚五指,一束輕薄蛛絲搭上尹眉無的手腕,鑽進脈搏之中,將從年厲雲體內吞噬的內息緩緩注進尹眉無經脈裏,借他人之力修複著尹眉無的內傷。
池音先生麵容沉靜,緩緩對年厲雲道,“憐清已去世了,你我沒什麼好說的。隻是天道輪回,因果報應罷了。”
“貧道不殺你,隻是想讓你看看,你的孩子們廝殺至今結果如何,你如何被你親兒子親手結果掉。”
池音先生緩緩隱去,尹眉無夾著尾巴匆忙跟上,臨走還不忘嘲諷年厲雲,“就是,讓你搶先生的首席弟子當媳婦,你當先生好欺負嗎?你個老不死的老流氓。”
年厲雲望天長吼掙紮不休,尹眉無嚇得身子一僵,甩著尾巴跑走了。
孔雀宮外,薄霧濃雲。
三人站在宮外,神情嚴肅。年存曦擦著手中滴血的幽蘭刺靜靜等待,聶漪蘭一言不發,冷漠站於年存曦身後,六公子年有華有些不安,猶豫許久,把一直攥在手心裏的東西悄悄扔進了蓮池裏,撮著手問,“酒蠱仙還沒到,大約是又喝醉了,百毒穀的支援竟也未至,我們……再等等吧。”
孔雀山莊西南之處,百毒穀上百毒師正趕往孔雀宮支援二公子,卻不料,迎麵薄霧外,數百青衣藥師已等候多時。
“是百藥穀的?!”
一位少女緩緩出列,以現任百藥穀穀主的身份沉聲對對麵道,“孔雀九穀不參奪嫡之戰,毒師大人們莫要壞了山莊的規矩。”
“那是公子們的爭鬥,我們還是、都別插手的好。”
“別理他們,走!”毒師這邊毫不理會勸阻,想要強衝過去。
百藥穀穀主輕揮了揮手,頓時所有人腳下升起一股濃烈白煙,一股刺鼻藥味彌漫,以藥為守,以藥攻毒。
那少女怒道:
“尊先穀主華憐清遺命,百藥穀徒眾誓死守衛九公子,今日誰也別想接近孔雀宮半步!”
藥毒本同源,今日是非要爭個高下了。
山莊另一角落,酒氣彌漫,滿地蜈蚣酒蟲,酒蠱仙正與一人對峙。
楚心魔靜靜站於酒蠱仙對麵,漠然注視著他。
酒蠱仙慵懶揉揉眼睛,擰開葫蘆喝了口酒,抹嘴道,“楚老魔,你消失那麼些年,我以為你也洗手不幹了呢,居然又回來了。嗬,居然連孩子都有了,真想不出,你能泡到女人?哈哈。”
調笑著斜眼看向遠處那小孩。
慕雀緊張地咬著袖口蹲在一邊,周圍圍了一圈背生金咒的蜈蚣,蜈蚣整齊頭銜著尾圍成一圓圈,把慕雀圈在中間,背上咒紋金光燦燦,四周飛散的翠綠酒蠱蟲無法靠近慕雀,隻能在金咒蜈蚣的保護之外嗡嗡振翅飛來飛去。
慕雀害怕地捂住臉,又忍不住從指縫裏偷偷看楚心魔,小聲喃喃自語:“我不亂跑,我乖乖在圈圈裏等叔叔……”
酒蠱仙摳了摳指甲,隨意道,“你還是快看孩子去吧,瞧把寶貝嚇的,哆嗦著呢,讓道,我得過去一趟。”
楚心魔無動於衷看著他。
“你想攔我?”酒蠱仙撓了撓下巴,趿拉著草鞋走了兩步,拿著酒葫蘆的手戳戳楚心魔的胸脯,挑眉問,“喝多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