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子說不過我,喃喃自語。我也不爽。但川子還是把衣服脫了下來把杜鵑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鳥血後來還是沾到了他的衣服。血紅血紅的一塊。川子心疼他的衣服。走路也變得傾斜起來。路過虎子家,他家的大門還是套著鐵鎖。很明顯,虎子他們還沒回到家。
“還生氣嗎?”我問川子。
“有啥氣好生的!”
“你說的很有哲理性,我發覺你川子越來越像個大學生了。大度!”
“哪裏,我倒發現你大鉚像個博士生了。大大度!”
我說:“不敢當。慚愧,慚愧。在下區區一個舉村聞名之人怎能當上博士!”
相互讚賞到相互吹牛,川子的氣很快就消完了。我也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我倆一起把杜鵑的肚子破了,取出裏邊交集複雜的東西,用井水洗過一遍,再甩幹水分,往杜鵑身上撒了些細鹽巴,繼而尋來些幹燥的死木頭生起火來。
“再加點幹木頭。”我說。
“這次該吃到拉稀的份上了。”川子一邊添柴一邊說。
我說:“拉稀了還要不要去泡池塘捉魚?”
川子搖搖頭,“過些日子吧。那傷口還沒好呢。我算是怕咱村的水蛭了!”
“我看你他媽的這輩子再也不敢下水了。你不去改日我和老片兒去。”
“去就去你們的,我在家看《西遊記》!”
大約吃了三四隻烤杜鵑,耳邊就響起了虎子的口哨聲。川子說讓他吹上一陣子再去理會,先把杜鵑吃完了才是實事。我心不在焉地勉強地把後麵的烤杜鵑一點一點地吃下肚子裏,用衣角擦拭幹淨嘴邊的油汙。川子又往火堆裏撒了脬尿。
“大鉚,你也撒點吧,把這火滅了!”
我脫了褲子,挺著小雞雞對準火堆,拉了半分鍾才把尿拉出來。火堆裏的火苗滋滋的滅掉了。冒出縷縷白煙。
“厭了,這次夠解饞了。”川子心滿意足地說。
我不再說什麼,我一直在想著與虎子有關的事。譬如他那一隻被我和川子烤了吃的杜鵑,他的飛毛腿還靈不靈,許久看不到他使的飛毛腿了。奎子這號人至今還對虎子讓三分。虎子啊,一個活的東方不敗。村裏的女孩兒們一度都在暗地裏偷偷地喜歡著他。大鉚我有誰喜歡呢?做過家家時,女孩們都搶著要做虎子的壓寨夫人,為了經常看到壓寨夫人,我隻能做虎子的隨從。對他的夫人們可望不可及。這一些我都記在心裏頭。
川子又說:“雞腿還沒吃厭。改天把虎子家那些剛出生的小雞了吧。留著看著胃裏鬧得響當當的。難受!”
“我看你還是去吃水蛭吧。虎子家的你想動就能動嗎?”
虎子的口哨聲越吹越急促,也越淒涼。我聽得心頭癢癢的。又吹了一陣子,口哨聲停止。接下來是虎子驚天地動的嗥叫聲。直呼他媽的名字大罵。自己操了自己家裏的祖宗十八代。操來操去又大哭一陣。後來又聽到摔破碗碟的聲音。虎子他媽那震耳欲聾的吼叫聲。我和川子偷偷爬到虎子家鄰居的後院牆角邊,聚精會神地注意著事態的發展。
我悄悄地說:“川子,你說咱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從現在開始,你我都不準在虎子麵前提上‘杜鵑’兩字。”
我點點頭,“誰先提就讓虎子打他個屁滾尿流。”
“你說這也太陰險了。萬一是你先露了嘴咋辦?”
我說“那我就屁滾尿流,然後再到你屁滾尿流。”
川子急了,“為啥我也屁滾尿流?”
“說不定我受不了把你也供了出來……”
“你敢!我殺你們全家!”
“我還殺你全家哩!我可不怕你川子殺我全家!”
接著,我倆緘默了半刻之久。虎子停止了哭泣,不可理喻地吹著他那悲傷的口哨。耳根像是有條蟲爬過,癢癢的。我從牆縫裏看過去,虎子那落拓樣真的鬼見了都愁。長發完全遮住了雙眼,淚水濕潤了發根,發根相互糾纏,口哨吹呀吹,聲音無限延長。
“咱倆還是走吧。此地不可久留!”我拖住川子要離開。
“走就走唄,他媽的你也用不著拖住我呀。神精病。”
籠子裏那兩隻鳥越長大,羽毛越是豐富。經過我和川子對它們的訓練,它們在無人輔助的情況下也能夠飛上較長的一段距離了。我們也學著吹口哨,這兩隻小鬼對我們的口哨聲無動於衷,還表現出一副傻愣愣的表情。我倆無奈,妒忌虎子。虎子又重新樹立了嶄新的信心,太陽還沒升起就到放牛山去尋鳥巢了。不過從他的眼神中,以我深厚的洞察能力,我還是可以看出虎子這傻蛋還是對被我們消化了的杜鵑有著深厚的感情的。老片兒說他曾聽到虎子唱過《還珠格格》裏的那一首唱著“你是風兒,我是沙”的歌。想畢是專為死去的杜鵑唱的。
我說:“你是風兒,我是沙,這詞不好。應該這麼唱‘你是杜鵑,我是蟲。’吃與被吃的關係更能凸顯出親密無間的關係!”
“你懂啥?虎子唱得也不賴呀。你看,這杜鵑被咱吃了,化成了屁,屁多了不就成了風了嗎?虎子這免崽子粗得與沙似的,這歌卻唱得真實。”
“你川子他媽的肚子裏沒幾滴墨水,懂啥!長虎子知識滅自己見識!”我說。
正說間,虎子大步流星走進村裏,嚇得在村口玩耍的幾隻雞驚慌失措朝柴堆裏亂躥。仔細一看,虎子手裏拿著一隻大花鷹,大花鷹的頭柔軟地下垂,雙翅也無力下垂。看似斷氣已久。虎子眼裏散發出和鷹眼一樣的光度。臉上堆散著自豪。我和川子懷著好奇走上前去。
“我說虎子,你這是……?”我說。
“一劍把它打死的!我的功力不知不覺又長進了許多。我也在納悶!納悶!納悶呀!”虎子毫不猶豫地說。
我說:“搞不好會走火入魔的。變成醜陋的吸血鬼!”
川子端詳著那隻大花鷹,說:“咋像是被老鼠藥藥死的?”
虎子被川子的話一下子激怒了。他異常討厭聽到這種場合說的這種話。壓根就是要傷人家虎子的自尊心。“川子你他媽的別亂造謠。這大鷹就是被我的劍傷死的……”
川子把嘴巴湊到我耳邊悄悄說:“這鷹咋看不出受過外傷?”
我說:“大鷹被你傷死了,然後呢?”
“然後,然後……”虎子想了半會說:“然後拿回村子裏來啊!”
“這麼一回事啊。我們都明白。你肯定知道我和川子在這裏等你對不對?你特意地把鷹拿回來送給我們對不對?肯定是的。對不對?川子你說說對不對?”
“對,當然對!必須對的。”川子翹起拇指說。
虎子呆了,非常困窘,又拉不下臉來。拿鷹的手一直僵硬在那裏。我又說:“一劍就斷了這龐然大鳥的命。虎子的功力太了。對不對川子?”
“對,確實太他媽的了!”
我就不信吃不到這大花鷹的烤肉,見虎子還沒有動靜,又說:“川子,人家虎子功力變厚了,你咋犯傻了?虎子的手都累在那了,還不主動去把鷹拿來!”川子不敢上前,也摸不透虎子到底怎麼個想法。我看了看川子又看了看虎子,虎子極度不情願地緩緩把大花鷹遞過來。
“大鉚說的還真對,我的手確實有點累了。川子你拿去吧。”
川子上前接過大花鷹,左瞧右看了一番,竟情不自禁地說:“抵得過好幾十隻杜鵑呢,你說……”
“說啥呢,扯那東西幹啥呢!想說大花鷹大就直接說唄,打啥比方!”
虎子聽到杜鵑這詞,被刺激了一下。我頓時冒了冷汗,趕緊說:“時間也不早了,川子咱去把這鷹的毛拔了烤了,拿些來給虎子吃!”我向川子使了個眼色,“虎子,那我和川子這傻蛋先走了。”
虎子呆呆地說:“走吧,我沒事!”
“let’狗!”川子說。
“勒死你才對,咋勒死狗來了!”我不高興川子這時又操鳥語。
“這是英語,懂啥!let’狗是讓我們走的意思。”
我說:“應該這麼解釋,我們把狗勒死了,讓我們跑,快點跑!”
大花鷹的羽毛十分堅固,密度又大。我和川子共同拔了半天才大體上把它們拔完。屆時,手已累得發酸。我把沾在手上的羽毛一一吹掉,迭次用手去惦量惦量大花鷹的體重。夠重的了,似乎再多的杜鵑也無法抵得過它。
“川子,你先去弄點木頭,我回家拿把菜刀來。”
“你拿菜刀幹啥?虎子也許還不知道杜鵑那事!”
“你咋這麼傻逼呢,大花鷹不還沒破肚嗎?虎子他媽的算啥!我怕他虎子幹甚?打他也不能用菜刀,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
川子說:“那用啥?我說虎子萬一來打咱,咱拿啥應付?”
“斧頭,你家劈木頭那斧頭!”
川子聽了露出淫蕩的表情,猶如第二代世界上最奸的人。我說:“你露出蕩婦般的表現代表啥?看不起我大鉚!告訴你,我用彈弓都能把虎子打得落花流水,殺他個片甲不留。”
“你他媽的別在我耳邊吹,我可受不了這麼嚴重的打擊。太打擊人了!”
我說:“那你和我打賭,你叫虎子過來站著,我若用彈弓打不得他落花流水,我全家死光光。若打得他落花流水,你全家死光光。”
“你他媽的,說這根本不是人話。你叫他來站著給我用彈弓打,保證能把他的頭打下頭!”川子生產地說。“快去拿你的菜刀吧!”川子無奈。
我不再和川子爭吵,慢悠悠地往家裏走。一路上我盡和別人打招呼。有幾個老人悄悄地說我大鉚長大懂事了。我聽了高興,又跑回去叫了他們兩聲,沒想到他們搖著頭說我傻逼。我想從張二大家那條巷繞過,然後再到家裏。我哼著《世上隻有媽媽好》。滿腔像是注入了新鮮的空氣。我忽然想和蝴蝶一樣翩翩起舞,也想和千裏馬一樣一躍千裏。總而言之,這一路上滿腦子盡在幻想。走過張二大家,張二大又睡在吊床上。那台陳舊的收音機沙沙地響。盡管聲音模糊不堪。我也能聽出張二大聽的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一個少兒節目。主持人那囁聲囁氣的播音像是在學貓叫。技術太差。有時又像在學狗叫,豬叫,張二大聽了還挺樂乎的。顯露出那一排仿佛柵欄似的牙齒。柵欄像是被豬呀狗呀推倒了一半,留出了一大缺口。此柵欄顏色不一,有黑的,黃的,就是沒有白的。外人看了以為上麵是一條小水彩畫或什麼壁畫之類的。倘若真能稱上是一幅畫,那此畫應取名為《張二大的牙齒天空》。足以和蒙大姐的微笑相媲美。
“大鉚!”張二大叫住了我。我停下腳步。“你這是要去哪?”
我說:“還能去哪,回家唄!”我走近張二大。“您整日都挺悠閑啊二大。”
“又出啥鬼主意了?”
“您這話是啥意思呢?二大,我老覺得您說話像講故事。”
張二大仍睡在吊床上,慢吞吞地說:“一見到你就能預感得到沒啥好事發生。”
“您說的也許有時候是對的。不管怎麼說,您永遠是我大鉚最敬佩的人。即使以後您死了,骨化成石灰粉一樣的白粉,我一樣會不顧生死地敬佩您。”想到鳥籠的事終究要麻煩張二大,我隨便誇了他一句,沒想到張二大聽了不樂意,反而罵起我來。我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就算說出也說不清。
“我就說見到你就能預感到沒啥好事發生。你這小小年紀整日盼我歸天,去你的!”張二大提腳輕輕踹了我一腳,我閃了過去。“最近咋的不見虎子的影兒?”張二大問。
“您甭問那號人,不值一提。偽君子莫過於虎子。他還在背後說您二大的壞話,說您的睾丸像個紅太陽。我說不是,他硬說是。最後老片兒跑過來說您的睾丸其實像個舵鳥蛋。我又全盤否定。為了您的名譽,我豁出去了。被他倆打得幾乎骨折。實際上,我覺得您老的睾丸應該是世界上最完美,令人憧憬的睾丸。”我一邊說著一邊想著該如何把故事繼續編造下去。
張二大聽了又不高興。這老人難以飼候。本人為能使他高興振奮了話語卻讓他滿肚子盡生怒氣。我立馬轉了頭,欲要溜開,又被張二大叫住。我打了個冷戰。“還有啥事啊二大?”
“聽說你和川子養了兩隻鳥?”
“正愁沒竹籠子。”
“哦!”張二大就哦了一聲,啥也沒說。我倍感失望。
我說:“難道像您這麼樂於助人的人不表示表示?二大,您的編織技術可謂海外聞名啊,更別說是區區一個臨湖村了。您不對此表示表示就不是您了。”
“節目要到高潮了,你先閃一邊去,改日再說。”
“哦,那我回家了。”聽到張二大那句“改日再說”,我心底裏覺得竹籠子的事情看是有那麼一點希望了。所以我是蹦著回到家的。
蹦蹦跳跳回到家。老爸剛從地裏回來,汗流浹背,一身都是臭汗味。他正在水井邊打水,背上搭著一條粉紅色手帕。見到我回來就沒有好氣,拿眼瞪了我一分鍾之久。我雞皮疙瘩都起了,也不敢直接衝入廚房拿出刀子。
“幹啥來了?”老爸張寶柱審問道。“去,到正堂上把我那條短褲拿過來!”
“哦!”我走進正堂,東翻西找。在一張木椅上發現了老爸所說的短庫。我拿來嗅了嗅,一樣有汗味。我懷疑此短褲是在秦始皇那個年代就留下來了。汗味裏充斥著遠古曆史的氣息。老爸在外頭喊著問我找到沒有,我說找到了。
“爸,您看是這條不?”
“就這條。老片兒他爸送的。人家買了新的舊的不要了。人一中獎就闊了!”
“爸,要不您也去中它一次,闊它一回?”
“中你媽個屁!彩票是那麼容易就能中的嗎?”老爸打好了水,把手帕浸入水中,脫了上衣和長褲,隻穿著一條傳說中的八角短褲。這八角褲也不見得有多少個角。小夥伴們愛管它叫八角,我也就叫它八角。接著老爸往身上潑水,嘩啦啦的。趁他不注意,我抬起腳跟一步一步走進廚房。
“又吃飯啦?”老爸喊問道。
我說:“肚子餓了。”找到了一把小菜刀,藏入懷中。撩起上衣遮住,走出廚房,老爸也沒太在意我懷裏的東西。
“不吃了?”
“不吃了,鍋裏的菜好像餿了。”
“咋餿了?剛炒的呀,你媽要是回來我得罵她一頓咋炒這菜!”
我一路小跑到川子那裏,氣喘籲籲。川子看似等得不耐煩了,在原處盡踱來踱去。裸鷹被拋在一個大石上。幾隻蒼蠅在上麵飛來飛去。川子看到我立刻向我翻了個白眼。
“你回家取刀倒跟唐僧西天取經的時間一樣長!”
我說:“你都這麼說了,這一路上確實遇到了不少麻煩事。”
“要不是你大鉚有能耐,有實力,我想這刀子肯定還沒取成!”
“看看,還是川子你了解我。想當時……”
川子厭煩地打住了我的話,“想當時你被張二大罵了一頓,被虎子了一下,然後你大哭一場。”
“喏喏,你看你,說你沒文化就沒文化。一點想像力都沒有。不和你說了,做正經事。”
裸鷹被我一刀開成了兩半。內髒已冷卻變色。川子在我耳邊嘮叨個不停,說這鷹肯定是被藥死的。其實我也有點懷疑這鷹是被藥死的,恰逢被虎子碰到了,順便撿回村裏炫耀一番而後烤了吃。
“你說毒藥的毒會不會染上它的全部肉體?”川子問。
我思考了一下,說:“不可能吧。這麼說的話虎子也太狠毒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咱還要不要吃?”川子說。
我斬釘截鐵地說:“吃!幹嗎不吃?都弄這麼久了。我免疫力強,怕甚?”
與往常一樣,我和川子熟練地取出動物的內髒,清洗了一遍動物的肉身,想方設法生了火。接著開始烤老鷹。一邊烤一邊吞口水。烤熟了感覺統治了七國般。振奮極度。
第一次吃鷹肉,第一次感受鷹的味道。那味道雄厚凝結。不愧是空中的霸主,與其它鳥類就是大大的有所不同。烤肉脆而堅韌,時刻衝激你的神經。
吃完了烤鷹肉,又舔了舔抓過烤肉的手指,回味無窮。我說:“幹脆拿彈弓到放牛山上再弄隻來吃算了。”
“你以為好弄?這麼大的一隻鳥。它不扒你褲子就不錯了!癩蛤蟆想吃老鷹肉。”
川子說的也有道理。放牛山上的老鷹都很凶猛。偶爾,一兩隻飛到村子裏來,村子裏的幾隻雞鴨就神秘失蹤了。無聲無息地消失。有時你可以在山上看到它銳利的爪子。銳利的嘴巴往別的動物身上一抓一啄,對方就奄奄一息了。遺書都沒來得及寫。可悲啊,誰看到此情此景都會為之一顫。
“大鉚!”
“嗯?”
“糟了,不是說要給虎子留點烤肉嗎?咋吃完了?咋辦?”
我恍然蘇醒,“你看我,一吃就啥都忘卻了。”我左思右想。“該咋辦?咋辦呢?”
“當作沒發生過。啥都沒發生。”川子天真地說。
我說:“可是虎子他媽的不這麼認為。在他眼裏,啥都發生了。”
我苦惱,徘徊不定,最後決定:邊走邊看吧。
收拾好了東西,把刀子重新藏於懷中。看到老片兒家那隻大黃狗。大黃狗搖擺著尾巴。傻乎乎地在地上嗅來嗅去。看到這我就來氣。抓起石頭向它擲去。大黃狗憤恨地盯著我。我又撿起石子朝它有力地擲去。大黃狗幾乎沒有退步的意思還向我狂吠。川子也隨地抓起石子往大黃狗擲。大黃狗叫得更加激烈。大黃狗人人都討厭。自以為是。盡做一些偷雞摸鴨之事。外人來了也不勤奮嚇唬,偷牛賊來了,也不幫著追趕,村裏的大狗小狗全由它支配。它喜歡與哪隻母狗交配它就大搖大擺地與哪隻母狗交配。同時,想要與哪隻公狗肛腳(交),它也不知羞齒地光明正大地與哪隻公狗肛腳(交)。老片兒他家養這狗簡直敗壞了門風,但誰也摸不清老片兒他爸是咋個想法。義無反顧地喂養這隻敗壞風氣的雜種。
“雜的?發呆?”
“想到了。”川子目視大黃狗一動不動地說。
“想到了?您想到啥了?要和大黃狗肛腳(交)?”我做了個鬼臉說。
川子踹了我一腳,罵道:“你他媽的才和大黃狗肛腳(交)。小雞雞又硬了是不是?硬了撞電線竿去!”川子捋了一下頭發,繼續說:“我想到咋樣跟虎子解釋烤鷹的事了。”川子拿眼瞥了瞥眼前的那隻凶惡的大黃狗。我恍然大悟,連忙稱讚川子的想法是有頭腦的想法,川子頓時興高采烈。
“得裝得很氣憤的樣子。很氣憤的樣子!”川子說。
我點點頭。“也應該假裝喘粗氣。表明咱的確追趕過大黃狗!”
川子托著下巴,假裝深思熟慮。“很氣憤的樣子,再加上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好,這個好!想想還能加點啥,點綴點綴。”
“實在想不出了。出窮水盡。”我又朝著川子說:“你能想就再想想。”
想了半會,川子說想不出,我說算了。還是先去打幾隻蚱蜢回去喂鳥要緊。要不然它倆會餓死的。它倆現在也長大了。羽毛基本上接近成年鳥的羽毛的程度。與剛開始時相差甚遠。它們就整日在鐵籠子裏呆,睜著眼。到了晚上還嘰嘰地叫。精神十足。我們生怕它們飛走了不回來,所以極少再讓它們走出鐵籠子裏來活動。喂食時也隻是通過籠子裏的小孔喂。這完全是一種顯眼的囚禁。它們相當於殺人犯或強奸犯,鐵籠子則相當於一個壘得堅不可摧的監獄。我和川子是專門負責看管監獄的人——獄警。
這兩隻羽毛接近豐滿或已算豐滿的小樣看到我和川子拿著蚱蜢回來,不厭其煩地叫喚。小小的舌尖伸出來,拍著雙翅。鐵籠子被拍得沙沙作響。我先溜進廚房把刀子放回原處,又順利地溜出來。我媽在後麵叫喚我我也不應,假裝聽不到。川子把鐵籠子提出去逛了一大圈。兩隻鳥再次遊覽了一次村裏的一小風光,心情暢快,合唱著悅耳的大自然的歌。
“關於鳥籠的事,張二大有點想幫我們的意思。”我說。
“你是說他這老頭願意幫我們織竹籠子?”
“也不能這麼肯定。確切的說,應該有那麼一點意思。”
川子接著問:“張二大是怎麼說的?大鉚你重複一遍。”
我說:“張二大是這麼說的:‘節目要到高潮了,你先閃一邊先。改日再說’。這完全可以表明張二大他有幫助我們的那個意思。”
川子似乎聽不明白我說的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二大說那話是啥意思?什麼‘節目要到高潮了’?當初你倆在看狗交配不成?‘改日再說’,說啥?”
“你這傻逼,如此膚淺的意思你都不懂。什麼狗交配當時。這麼跟你說吧,當時我和張二大正在聽收音機,收音機裏的狗屁少兒節目要到高潮了。高潮就是,大概就是精彩的意思。”
“那‘改日再說’呢?”
“織籠子的事改日再談。你的理解能力也太二百五了。”
我們又繼續逛了一圈。鐵籠子裏的鳥歌也唱夠了,唱累了。稍微停了停嗓子,站在籠子裏不住地四處張望。企望飛出去遊玩一番。無奈,它們的世界太堅固了。堅固得讓它們自己也無法去打開。其實許許多多的動物的世界都很堅固。越是有著遠走遠飛之夢想的,它們的世界越是堅固。監獄裏的圍牆都不及它堅固。我想這些已經成為一種慣例,而且時間愈長愈是加劇。
川子說:“張二大口中的改日到底是哪一日?到底也得露個底呀!”
“我們後天就去偷竹子。偷成了竹子咱再去張二大那兒問改日到了沒有。”
桉樹上的知了又知了知了地嘶叫,刺激到了我的聽覺神經。有點麻木的跡象。我走過去連續搖動了那幾棵桉樹,知了稍微暫停了嘶叫。過了半會又開始嘶叫。我們村要說盛產啥,知了就是那個啥。雖然它也不能由村民們來生產,但它們成群結隊地在村裏吹喇叭,像是村裏的東西。村裏的東西一般都源於村民自身,所以這麼說也沒多大錯誤。
電視上那些公子老爺們都愛給自己的愛鳥起個好名。叫起來好聽,聽起來動聽。我和川子商量是否要給我們的鳥也起個名字,起個什麼樣的名字最佳。動物和人一樣。沒了名字就白活了。
“小大鉚小川子的也太俗了點。你說吧大鉚,起啥名?”
我發揮想像力,思想的光線在宇宙間無限蔓延。《還珠格格》裏的那隻小鸚哥,《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裏的大雕小雕等等一些出現過鳥類的電視劇的鳥類,我竭力去回憶了一遍。想著那些鳥都起過些什麼名,我們的這兩隻鳥又該起個什麼名。
我說:“川子,你知不知道咋樣分辨出這兩隻鳥誰是公的誰是母的?”
川子搖搖頭說:“在這一點上我無能為力,除非把它們的屁股毛全拔光了。”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拔了毛它們不還得了?再想想辦法,快點。”
川子圍著鐵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那兩隻鳥。我也照樣學著川子看。聽這兩隻鳥的聲音大同小異,羽毛的顏色極其相似,爪子、嘴巴,頭啥都沒有太大的差異。我仔細再仔細地看,終於發現其中一隻的體積比另一隻的稍大一點。我立刻歡喜,大笑一聲,嚇了川子一跳。
“別想了,看出來了。大大那隻肯定是公的,小的那隻肯定是母的!”
川子置疑,“你憑啥這麼肯定?”
“你不信回家看看你家的雞鴨,哪一隻不是公的比母的大?”
“確實有那麼一點。”川子又思索了一下,“不對呀,萬一是大的比小的生得早它必須得比晚生的長得大呀。你這一點不靠譜。除非你能確定大的和小的同時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