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卻不是令於尊感到心安的時刻,湧動的寒風,愈發的迅猛,仿似一柄柄飛刀,劃過自己的臉畔。
女子的臉上,多了一分輕蔑的笑意,幽幽道:“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當身體的四周皆被一聲聲尖銳的嘯聲裹住時,該怎麼抵擋......
白色的長衫,被劃得破破爛爛,露出的皮肉,血跡斑斑。
這一刻,他反而瘋狂的大笑了幾聲,好一個桀驁的少年郎!
玄天黑地間,始終有一雙眸子,在靜靜地關注著他,而那雙幽靜的眸子裏,是一片清澈而又爛漫的光,光芒流轉,好一個絕代佳人!
你以為所謂的繡花針,隻能殺人?
那麼,你錯了!大錯特錯!
天幕便是繡布,在天幕上,來回穿插而過的繡花針,漸漸地將一片華麗的圖景,繡在了天上。
是一群群凶魔?還是一個個翩然的仙子?是高山流水?還是荒漠古徑?
是一座座城池,還是一片片江山?井池邊,又是一群怎樣的人?
當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利器,向於尊湧來時,那一刻,於尊身在繡圖中,業已是一個畫中人!
身披黃金鎧甲的凶魔,每一個皆是如此的靈動,可再覷一眼,卻恍然覺悟,他們恍似沒有生機!
可這並不阻礙他們手中的利器,揮舞向於尊時,那絲鋒利與強大的毀滅力。
他們冰冷的瞳仁裏,是一片冷漠,偏偏在此時,一柄彎刀,忽的向他的頭頂砸落下來!
他一臉愕然地望著那個男子,那不是他嗎?那不是他本尊嗎?
這一切,變得奇異,卻又順理成章,在女子手中的繡圖中,一切變得皆有可能!
他沒有抵抗,於是那柄彎刀,深深地嵌入到了他的身體中,瘋狂而又桀驁的笑意,是向死而生的一種決絕!
他舔了舔落在刀柄上的血水,眼中的殺氣,變得狂妄,變得自然。
他沒有使用任何的玄術,他隻是揮起了手中的彎刀,硬憑著身體強大的力量,鏗鏘一聲,揮向他麵前的那個傀儡。
可即便那個傀儡身體破碎了又如何?
他的身後,站著千萬人,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有著吞噬他的欲望。
於尊揉了揉雙眼,那狂妄的風,將眸子裏的幾滴淚,掃落下來。
他大喝了一聲:“盡管來罷!”
他的身體,化為了一縷光,當他穿梭其中時,他的眸子裏,有一片更加盛大的光,如此的耀眼奪目!
他衝著那蒼茫的大地,瘋狂地劈出一記!
轟!
是一片刺目的火光,是一道道鏗鏘的霹靂!
是眼中無法澆滅的激情,是心中難以按捺的潮汐。統統瘋狂地卷了出來!於是,空氣中,如潮汐般的氣流,愈發的生猛了。
是一分奧義,一分無需推敲的奧義,自然而然的湧動了出來!
不是風鯤!不是滅世!不是傲天!
這分奧義,隻是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
瘋狂而又桀驁的少年,武道得到了更為精進的提升!
而這一刻的他,卻未感觸到這微妙的變化,而他的額頭中央,卻多了一片紫炎玄印,那玄印瘋狂地旋轉著,直至他的周身皆被一片魔紋纏繞。
魔紋安靜地流轉著,恍似一片片古文字,輕輕地勾勒著,勾勒著一片莫名的內在。
他手中的刀,亦發生了輕微的變化,那九片鐵環,輕輕地顫動著,繼而九條黑龍,順著刀柄,靜靜地纏繞到他的臂膀上,仿佛渾然一體。
這一刻,令故舊的他,再次充滿了豐盈的生命力,是一個嶄新的於尊,一個從未被人覺察到的瘋子——於尊!
空氣靜靜地鼓脹著,這一刻,他恍似聽到了空間被撕裂的聲音,然而隻是恍惚的一瞬,當他睜開雙眼時,他已深處在一片巷陌間,依舊是那座酒樓,而他依舊站立在那酒樓的一間客房中。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女子的眼波流轉,笑吟吟地望著他,道:“弟弟,我再問你一次!”
“難道我在你的心底,隻是一個娼妓?”
口舌幹澀的他,不知該怎麼開口,而此刻,他的心底亦有一些恍惚,他張了張嘴,無奈地又闔上了!
女子反倒是咄咄逼人的將唇漸漸地靠向他的耳廓,笑道:“弟弟!你還是個小孩子啊!”
這一聲曖昧的言語,倒是令於尊的耳廓,越來越紅了!他輕輕地推開女子,道:“黎笙!你勿要如此!”
然而,黎笙似乎還不想放過他,她輕輕地吐出一口芬芳,這令本就血脈僨張的少年,臉畔愈發的赤紅了。
他不知道該說甚麼,但他知道,或許,此刻他業已落入了那手持繡針的女子的算計中。
可他又怎會將黑鐵彎刀,對向眼前的這位女子,本就有些虧欠的!他又怎能下得去手?
他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背後的那個女子,露出馬腳!
想罷!他反倒釋然了,他從懷中抽出一個小瓷瓶,將酒水灌入喉中,輕輕地飲著。
而坐在他麵前的女子,忽的從他手中抽出那瓶酒,咕咚咕咚的飲下那瓶烈酒,卻意猶未盡,道:“弟弟,這酒水是從哪裏得來的?”
若是提到這茬,他的心底便有些黯然了,這可是風弦送給他的,可如今,風弦業已作古!在他的生命裏,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隻是你勿要在該錯的時候錯,如此便也罷了!他決計不會傷人性命!
人本來就有兩麵性,惡的一麵,與善的一麵,這對於任何人來說,皆是如此的!
可風弦錯就錯在,該善之時,卻為惡,這也是他失去性命的原因!
所以,此刻當黎笙提起那送酒之人時,於尊的心底,隱隱有些痛了!
他的風大哥,終究還是枉費了性命!
黎笙笑吟吟地望著於尊,此刻的黎笙,心底倒是安平了許多,手中持著繡針的女子,臉色卻變得十分的冷冽。
風擱淺在午後溫潤的時光裏,光線隨意的變幻著,此地,良辰與晚霞,同在!
或許正是刺繡之人的世界,光陰替換才會如此的隨意罷!
她守在窗戶前,靜靜地望著街景,她輕喝道:“喂!小傻瓜,你說這人世間,皆是如此的和平,該多麼好啊!”
隻是歎了口氣,當恍然清醒時,卻又推翻了心底所想,於是隻能歎氣,輕輕的將心底構築的那片現實,再輕輕地推翻!
然而現實,卻不容人為之感歎,當那片繡花針,如雨幕般,灑落下來時,他知道,或許一切將在此刻定格!
卻也如他所料,這片空曠的世界裏,所有的生物,都不再呼吸,他們隻是被釘在了原地,他們的身體變得僵硬,他們不再言語,不再嬉鬧,不再行走!他們的生命,被定格在那一瞬間,永遠也不會再變得靈動。
刺目的光,順著一片片蜂窩狀的孔洞,投射了進來,唯有光,還是流動的!
黎笙笑吟吟地望著於尊,道:“弟弟啊!你喜歡姐姐嗎?”
於尊歎了口氣,道:“我說了,我這一生隻愛一個人!”
“喜歡也分好多種啊!並不一定要相伴一生的那種喜歡呀!”黎笙笑道。
於尊望著那片千瘡百孔的天空,道:“你不怕嗎?”
黎笙笑道:“弟弟!有你在,我就不怕!”
於尊歎了口氣,道:“你為何偏叫我弟弟?我又何時成了你的弟弟?”
黎笙笑吟吟地望著於尊,道:“我是筱夢的姐姐,難道不應是你的姐姐?”
於尊心神一滯,道:“甚麼?你是筱夢的姐姐?”
黎笙輕輕地點了點頭,眼中始終帶著一絲笑意,道:“筱夢乃是荒民中的聖母,我說的可對?”
隨後又道:“她可是某個人的轉世之人呐!九轉輪回,你總該聽說過罷!”
於尊一臉神滯地望著女子,幽幽道:“從何時起?你成了筱夢的姐姐?”
黎笙笑道:“我若是說,我也是轉世之人呢?”
於尊歎了口氣,心道:“這世道總愛戲弄如我一般的人!漸令我看不清這片世俗了!”
而此刻,卻並非是悠閑的時光!
當一根根刺目的繡針,再次瘋狂地湧現出來時,世界再次發生了變幻!
而站在於尊身邊的黎笙,嘴角卻溢出了一口殷紅的血跡,她笑望著於尊,道:“弟弟!若是姐姐死了,你會不會想念姐姐?”
於尊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與你並無幾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