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桐木親身,首尾皆繪百花,邊篆錦,身鐫雲紋。這把五十弦,怕是有幾百年的曆史了。
美人端坐,纖指掠過琴弦,是為人瑟合一。
輕弄玉指,短促飽滿的樂曲流淌而出;
彈得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中的第九拍,“無涯兮地無邊,我心愁兮亦複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駒之過隙,然不得歡樂兮當我之盛年。怨兮欲問,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雲煙,九拍懷情兮誰與傳?”
蘇景年仔仔細細的聽著,認認真真的看著。這曲子哀愁婉歎,時光短暫,盛年不符,緣分空淺,愁緒無邊。這冷美人,怎地又哀愁了起來。
美饒指法看似輕靈巧妙,但是配合起五十弦這種音『色』偏明快、蒼勁的樂器則略顯不足,倒是和音『色』空靈婉轉的箜篌十分契合。想到這裏,蘇景年心下一動。自己的箜篌一直不能得到進步,正是指法出了問題!母妃教自己的指法強調力道與爆發,更適合五十弦,而不是箜篌。這冷美人一直不得要領的原因,也正是因為她母親所傳授的指法較為適合箜篌,而非五十弦。
蘇景年起身繞到冷美人身後,雙臂環著美人。四手交疊,以指領指,用母妃教自己的箜篌指法,帶動美券起了五十弦。依舊是那《胡笳十八拍》的第九拍。
蘇景年清新的氣息,溫熱的手指,近在咫尺的臉龐,讓莫若離躲在青絲下的耳朵,又紅了個透。
這瑟聲:
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
浮雲柳絮無根蒂,地闊遠任飛揚。
喧啾百鳥群,忽見孤鳳凰。
躋攀分寸不可上,失勢一落千丈強。
嗟餘有兩耳,未省聽絲篁。
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濕衣淚滂滂。
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1]
音律百轉千回,飛流回『蕩』,動人心腸。秦淮上下,皆為之傾倒,古時素女弄瑟,不過如是。
一曲畢,二人一時也未能抽神。既是沉淪於如此美妙的音律,又是『迷』失在這般神奇的際遇鄭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個習得箜篌,一個自幼彈瑟;一個不得精進,一個不懂要領;隻是抱著嚐試的心態,換了對方的彈奏指法,音律便如鳳凰涅盤般,如獲新生;同樣的一隻曲子,所達境界卻差了不隻幾十層,有淵之別。
莫若離心湖波心連連,停下來的自己,難道會因為他而重新啟程嗎?
“姐,”墨羽敲響門廊,冷聲道:“一位自稱未央的姑娘求見,是聞得姐瑟聲,甚是欣賞,想要拜見姐。”
“未央???”蘇景年有些吃驚。
[1] 唐韓愈 《聽穎師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