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誌遠到公明成校來實習的時候,正是四月十號,他怎麼也沒想到,小梅不僅離開樓村五金廠,而且晚上也不到學校上課了,他隻好找到教課的老師那裏打聽,意外地得知她把課程改成了函數自學,悵悵然中,他隻得耐著性子在教課中等下去,他知道小梅會來請教老師的,也知道幾場考試的時間,他相信自己能碰上小梅;在成人學校裏,他所教的課程是計算機,計算機,作為一門才新起的課程,無論是辦公還是遠程聯網都是新時代的標誌,越來越多的家庭與工廠在不久的將來,都要被計算機全部覆蓋,蔡誌遠深信這一點,所以他才在大學裏選所學了計算機精通IT係列;他的判斷是正確的,許多學生都陸續報名,越來越多的學生坐進他的課堂。
找了十幾天的工作,小梅終於應聘到塑膠相框廠做了一名品管,工資開得並不高,隻有五百元一個月;這相框廠在公明鎮將石村,包括所有的管理,一共才八十多人,因為工廠內打磨拋光模具占了大部分,所以裏麵的工人以男人為主流;因為老板是香港人,平時難得露臉,工作上的任務交給一個本地主管管理,本地主管是個不懂得管理流程的中年男人,在招聘上偏偏喜歡工友們介紹,結果這個相框廠以河南幫和四川幫成為兩派不同的組合,平日裏稍有個風吹草動,兩派人馬全都上陣吵得不可開交,弄得工廠熱鬧非凡不得消停。
麵對著工廠的拉幫結派,身為湖北人的胡小梅,感到自己真正的形單影隻起來,她沒有一個湖北老鄉,初來乍到的伊始,不諳世事的她總是兢兢業業地做著本職工作,員工做出來的產品經質檢不合格她一概公事公辦,這勢必得罪了唯利是圖的工友,他們的文化程度自身修養雖參差不齊,但鄉裏鄉親共同對“敵”的決心卻是一致的,鑒於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小梅的前三天,他們很客氣地放風:“品管來了一茬接一茬,沒有一個能幹到半年以上的,管質量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小梅也知道在任何一個工廠,管質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現在找工作實在不容易,她得吃飯得養活自己,她隻有忍耐和等待,聽到工友們放風的話後,她付之於一笑,欲溝通講些產品質量與工資成正比的大道理,可車間的工友們慣愛理不理地譏之以鼻,對於工作還是一樣投機取巧偷工減料。小梅隻好緘默著一樣查貨,不合格的讓他們持繼返工,工友們不料想小梅如此不開通,故而拿出慣有的伎倆,每次小梅一走近他們的工作台,他們就怪叫狂笑:“女包青天來了!有的甚至吹著嘹亮的口哨長嘯,更有甚者當麵漫罵責問:“你又不是老板養的,同是打工的,你不幫我們反而把質量弄這麼嚴?害得我們老是返工,你居心何在?”
聽了工友們這些貌似理直氣壯的話,小梅隻能強壓住心頭的委屈與氣憤,她笑著一次次對大家解釋說:“我如果質量不把好關,你們的產品我隨便出貨,那麼客人退回來工廠損失就大了,老板受了損失,工廠名譽毀了,我們還能生存嗎?產品質量是企業的命脈活力呀!”然而大家還是一樣對她懷著敵意和仇視,在這種敵意和仇視之中,小梅總感覺日子過得窒息和壓抑。
每當夜深的時候,她也在不斷地反省,她轉輾在床上常常失眠,她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的人競連一點責任、敬業的精神也沒有呢?是世風日下的名利讓他們如此?還是物欲橫流的形勢使這些背井離鄉的打工人失去了原本的質樸善良?她在心裏一遍遍問著自己,她感覺在打工這個場合,活一個真實本份的自己太難了;她下定決心發奮學習,以後好改變自己的命運,晚上下夜半回到宿舍,她更加勤奮地學習著。
小梅一天天的堅持著隱忍著,這樣過了十來天的時間,可她與河南人及四川人的工作矛盾並未因時間而磨合鈍化,這兩個幫派的人常常對她吹胡子瞪眼地罵人,她開始還能夠裝聾作啞,後來四川人當麵提著她的名字罵時,她也氣哭過,有一次,她正在查貨時,四川肥佬說:“你要是還讓我返工,他媽的,我奸了你。”他長得高高胖胖,白眼球頗多,看著人的時候仿佛望著別處,大家背後稱他鬥雞眼,他是打磨和拋光的老手,整走了一個又個的品管。
聽他這樣罵法,小梅當時就氣哭了,她感覺自己再也無法呆下去了,就在她懵動了想辭工的心事時,兩個與她工作不相關的河南同事向她伸出了友誼之手,他們一個是電工一個是課長,和小梅同一桌吃幹部餐,這兩人以自身的管理經驗告訴她問心無愧就行了;有時因為工作上的不開心,因為人際關係帶給她的壓力,他們就在茶餘飯後旁征博引地逗她開心,說一些《醜陋中國人》旁門左道的怪論;由於他倆的“權威性”,所有河南的工友至此後不再與她唱“對台戲”,縱使有返工貨較多的時候,他們也頂多說幾氣話也就作罷!
由於這倆個河南同事的介入勸慰,小梅開始學會堅強,她總是麵帶微笑看著敵視過她的工友,對於他們的罵人,她決定當著耳邊風;見她變得不動聲色,四川工友頗為詫異地傳言:“這個品管的臉皮子真厚,不怕罵,總有一天我們會讓她步入上任品管的後塵——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