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之舉(2 / 2)

他眸色認真,時而蹙眉,時而又似看破玄機般疏眉展顏。

門扉吱呀的聲音傳來,他並未回首,隻是執起一旁的茶壺,將旁邊早已放好的茶杯斟滿。

慕容恪腳步清淺,平靜無波的視線掃了一眼桌案上的香茶,淡淡道:“看來,世子早已知曉我會來。”

慕容儁麵色如舊,隨意道:“不知從何時起,四弟就不常來我這府上了,亦好久難找到棋逢對手之人,四弟既然今日來了,便再陪為兄下上一盤棋如何。”

慕容恪並未答話,隻是緩步上前,撩開衣擺坐於慕容儁對麵,隨手執起一枚玉色棋子落下,棋子落於棋盤的聲音清脆,亦是打破現在寂靜局麵唯一的聲音。

慕容儁看著那枚棋子,嘴角亦勾起一抹笑意,道:“四弟其意果然不減,僅僅落了一顆,便也將我的棋子殺了大半。”

“我不過落了一子,可前麵的這些棋子皆是世子一步步走出來的,其實世子在走第一步的時候,便該想到,會有些要的結果。”

慕容恪握著茶杯的手緩緩收緊,視線緊緊看著眼前的人,麵色沉寂,雙眸如浮華落後的深夜,沉澱著太多的東西。“四弟這是何意?”

“世子是聰明人,臣弟的意思,世子該明白,隻是臣弟不知,世子殿下何時竟也對藥物感興趣了?”

慕容恪亦看著眼前的人,眸光亦不由收緊,清潤明波沉作幽黑冰潭,深不可測。

一個熟悉藥材的人,如何會辨別錯藥?既不會辨錯,那便是故意為之,一個藥童,何來的那麼大的膽子更去換王上的藥。

慕容儁眼眸微緊,眼中陰鷙的目光驟閃。

四目相對,誰也不曾退讓。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儁收回了視線,執過一枚棋子,隨意落在棋盤之上,淡淡道:“若非白棋步步相逼,我又何須置之死地?”

“棋路無數,並非隻有一條,而你眼下所見的,亦非真正的局勢,唯看執棋者的心性了。”慕容恪道。

慕容儁卻是一聲嗤笑,道:“人心不同,人性自然不同,本就是殊途罷了。”

“殊途者本可同歸。”

慕容儁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的這個弟弟,似乎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們都不曾如現在這樣靜坐而談了,他道:“你既然已知到此事,又為何要替我隱瞞。”

換藥之事,他當時亦不知道如何想的,隻是當日想起父王對他的態度,亦是惱怒。

而偏生,朝堂之上竟有人膽敢議論儲君之位。

他雖是北燕世子,可是威望卻不及這個弟弟,這麼多年,他也就忍了,可現在,竟然有人敢如此公然議論,他如何能忍。

他承認,能力的確不如這個弟弟,可他亦不願輸,唯一的辦法,便是這個弟弟永遠消失……

慕容恪看著眼前的人,道:“因為你是我的王兄,是父王的皇子,更因為我知道,此次之事,你是無心之舉。”

慕容儁握著茶壺的手微頓,不過片刻間亦恢複如初,替自己將茶斟滿,道:“無心……不,我是有意的。”

他執起茶杯,緩緩站起身,踱了幾步,道:“慕容恪,其實有時候我挺恨你的,有時候,又有些嫉妒,你的才學武藝皆是兄弟幾個間最出眾的,便是身為世子的我,在你麵前也顯得那樣黯淡無光。”

“若我隻是尋常王子便也罷了,可偏生是世子,我不得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在意那些比較的聲音,我也拚命努力,試圖追趕上你,可是不能,你始終都能那麼輕而易舉的贏過我。”

“正所謂既生瑜何生亮,我們兩個,至少不該為兄弟的。”慕容儁淺飲了一口,苦澀入喉。“眼下朝堂之上亦有官員議論儲君之位,父王又如此看重你,隻要你將此事說出,這儲君之位,便是你的了。”

“我從未想過與你爭搶些什麼。”慕容恪神色複雜了幾分,看著眼前的兄長,雖他知曉這些年來兄長對他處處針對,可卻從未想過是這個原因。

而慕容恪話音剛落,便聞一陣瓷器墜地破碎的聲音,上要的瓷器瞬間支離,神色的茶水慢慢溢出,潤染在這青石地麵之上。

慕容恪眸光赤紅,聲音亦不似剛剛的平靜,帶著盛怒隱忍之下的尖銳。“我最厭惡的,便是你這副自視清高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