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的東西與其是新聞,不如叫短篇。
曆史上《紐約新聞報》就憑借類似的手段,用諸如“震驚!年輕姑娘為何自殺”;“觸目驚心!古巴的‘聖女貞德’竟被西班牙壯漢士兵……”這樣的標題,愣生生打成了報紙界的老大。
底層相當喜歡這樣的標題,也相當喜歡這種煽動性的文章。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邏輯,隻需要短暫的、如同吸煙一樣的瞬間快感。
看完之後,可能會進入賢者模式,覺得沒啥意思,但隔三五又想看了。
曆史上,《紐約新聞報》,就在“緬因號”事件剛剛發生時,就立刻煽動情緒,篤定是西班牙人炸的美國船,挑唆起開戰情緒,為美西戰爭狠狠出了一份力。
如果毫無管製,為了利潤,報紙多半就朝這個方向狂奔。
不過這種情況,必須要有其經濟基礎和物質基礎。
物質基礎和經濟基礎,必須是蒸汽機已經發明、機械動力的印刷機極大地降低了報紙的成本、經濟發展底層也有追求一點精神生活的能力。
這些條件,此時荷蘭都沒有。
但是,這些條件,也不過是正常的、自由競爭純粹市場環境下的要求。
如果不考慮盈利,而是純粹賠錢賺吆喝的方式,這幾個硬性的條件也就不需要考慮了。
現在荷蘭的印刷業相當發達,法國的流亡者都在荷蘭印報紙,活字印刷機也早已出現,報刊的成本已經降低了許多。
雖然還不是底層能消費起的,但如果大順這邊出錢補貼,那就不一樣了。
出錢補貼,補貼到平民也能買得起,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搶占話語權:不隻是因為黃、色新聞的套路被曆史證明過十分有效;也是因為資本的逐利性使得沒人這麼幹,因為幹就是賠錢的,不可能有人競爭。
就像是康不怠的,這種行為可以對照史書的《刺客列傳》。
專諸是為了刺王僚,所以提升自己的做菜水平,至於為了練習做菜耗費的成本,不在考慮之內。
如果專諸是為了開一家魚生店,為了賺錢,那就不得不考慮成本。
劉鈺算了一下,如今荷蘭一共七個省,奧蘭治派已經成為執政官的,是三個省,這三個省不需要煽動。
還剩下四個省,阿姆斯特丹作為最大的城市,不過0萬人口。
農村人口此時就像是一個個單獨的土豆,不可能組織起來,消息傳遞慢不,真要政變他們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需要影響的城市,也就七八個,加在一起大幾十萬人口,又不需要每人一份。隻要能保證日銷五萬份,就足以在需要“驚鴻一擊”的時候,影響到幾乎整個荷蘭。
五萬份,一張補貼個幾個銅子,一多花個七八十兩銀子。
往多了,一補貼個100兩白銀,搞一年,也就兩萬兩銀子頂了,不可能搞成日報,隔三差五來一張就夠了。
兩萬兩銀子,換荷蘭政變;換海上馬車夫的走私途徑、市場和運輸能力的遺產,簡直大賺。
果然,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呂不韋奇貨可居,搞政變這種事,當真是一本萬利。
大體的思路在腦中漸漸成型,劉鈺也停止了踱步,拿起放在桌上的鵝毛筆,刷刷地寫了一些字,把紛亂的、剛剛凝聚成軀體的思路整理出來。
“仲賢兄,這個辦法當真好,可以用。”
“我看,就找一些荷蘭本地的槍手吧,荷蘭人的文化水平也就那樣吧,上流文學,法國流行什麼,他們就流行什麼。但那些如同上不得席麵的狗肉,下裏巴人,才是最適合在中下層傳播的。”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去找那些底層的寫這種的本地槍手,花錢,雇。給他們一個跟著去東方發財的前程。”
“聯係印刷廠,在一旬之內出版第一份。定價要低,低到中下層也能買一份回去看看;但也不能太低,不能低到買回去擦腚、卷煙,都比買紙還便宜。”
“荷蘭不大,正好你就出去逛逛,四處轉轉,詢問一下郵政那邊,或是直接雇人買一些車馬,專門運送。”
“這些,你就多費心吧。畢竟,荷蘭沒有官方大使去京城,朝就算再平等外交,也不可能跪下來舔,人家派個公司代表,咱們就派個駐荷大使。這邊沒有咱們的大使館,也就沒有提前在這打前哨的,都得你去辦了。”
“我還得應付這群整隻會扯淡的荷蘭上層。盡快弄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