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齊國公田索正在吃晚飯,紅熱的炭火上小銅爐燒的滾沸,幾片白嫩的羊肉上下翻滾,湯裏麵的兩片火紅的辣椒正可驅走外麵的寒意。
帳篷忽然被掀開,一陣冷風吹得田索打了個寒顫,剛要開口罵一句。
“國公!翼國公家的三公子來了。”
“哎呦!可算來了!”
聽到這話,剛才的那點火氣頓時沒了。
扔下筷子,也沒披大氅,跳起來拉開了帳篷衝了出去。
劉鈺剛下馬,正在那拍打著自己凍麻木的膝關節,齜牙咧嘴地罵著這裏的鬼天氣。
看到齊國公從遠處趕來,剛要行禮,就被齊國公扶住了。
“行了,出征在外,就不要這麼客套了。還沒吃飯吧?正好,來來來……可是把你盼來了,再不來我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來人,去安排一下一起來的,先吃點東西。”
招手叫人過來,早已經有所準備,隻是沒想到劉鈺會來的這麼快。
進了帳篷,劉鈺往下首一站,也沒直接坐下。
烤了烤手,待到齊國公示意他坐下後,這才坐在了一旁。
隨從送來了酒和碗筷,齊國公便讓隨從出去,外麵不要有人。
桌上是個煮著熱湯的小銅爐,桌上擺著新鮮的羊肉和簡單的韭花醬。
“出征在外,沒什麼好吃的。當年太宗皇帝就愛吃這個,據說重病之前還想特意弄了一些辣椒呢。太宗的吃法不用韭花醬,如今到了這裏,我倒是真吃出了些滋味。”
劉鈺嘿嘿一笑,看著銅爐裏的辣椒和麻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半站起身給齊國公斟了杯酒,齊國公衝著他讚了一句:“小子,在東邊幹得不錯,我都聽說了。東邊打得好,這西邊羅刹人就不敢動。他們既不敢去東邊,也不敢主動來打我,倒是每天和我往帳篷裏一坐,從春天坐到了冬天。”
說著抬起了酒杯,劉鈺趕忙低著碰了一下。夾了兩塊羊肉,身子終於暖和過來。
“不知齊國公和羅刹人談了什麼?”
“什麼正事兒都沒談。開打之前,就像你說的那樣,談皇帝和凱撒、談巴塞琉斯、談禮儀、談在伏爾加河的瓦剌部蒙古。無論談什麼,隻要我提出來,他們就會主動和我爭論。”
當時聽那些羅刹人嘰裏咕嚕地紅著臉,倒是比現在每天靜坐有意思多了。之前談判的扯皮中,他也知道了一些更遠地方的事。
才知道瓦剌蒙古的土爾扈特部前些年被羅刹征調了幾千人參加了大北方戰爭,羅刹人認定土爾扈特人是他們的臣屬。
談及到伏爾加河畔的瓦剌蒙古,羅刹人的臉色不比談凱撒還是皇帝好看,當年斯捷潘拉辛起義,可是有不少土爾扈特部的人跟著攻打阿斯特拉罕的。
想著之前那些羅刹人氣急敗壞、嘮叨不清的模樣,齊國公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伸手扶住還要給他添酒的劉鈺,搖頭道:“酒先不忙喝。這一仗,打的其實很凶險。現在想想,我還是有些後怕的。”
四下再無他人,齊國公也就沒有隱藏什麼,直接道:“陛下終究還是心太急了。按照朝中之前的設想,先西後東,按說大略是對的。但要不是你在東邊做了好大事,盤活了局麵,這仗打的可是不好看呐。”
“守常啊,幹得好。我這雙老眼,還沒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