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邀請(3 / 3)

在月牙河附近,旁邊不遠就是宛平縣衙,這不是七七事變的那個宛平縣,那個宛平縣衙門是後來搬到盧溝橋的,此時的宛平縣衙門就在紫禁城外牆下。

緊挨著宛平縣衙門的就是宛平縣的牢房,每年核準死刑秋後問斬的人都從這裏出發,自前明時期便是如此,都說此地陰氣重不吉利。

與劉鈺他們家門前的前明浣衣局並稱皇城腳下陰氣最重的兩處地方。

宛平這地方邪門的緊,崇禎十一年,崇禎帝修築宛平城。西門叫永昌門、東門叫順治門。這城剛修完,之後的事也就應驗了,打西邊來了個永昌帝、自東邊來了個順治帝。

再加上那縣衙門陰氣重的傳聞,更添了幾分亂力怪神的意境。

但田見秀因為封“齊”國公的事,憋了一肚子氣,偏偏選中了此地修了府邸。

勳貴圈子都知道當年田見秀在賭氣,卻也都沒勸,劉體純、袁宗第都對田見秀的“小仁義”不滿,連張鼐都把明朝玉璽交給從陝西輾轉來的李過,而不是在一起的田見秀。

等馬車到了齊國公府,早有小廝去裏麵報知,便開了角門,田平迎到了內門口。

兩人年紀相仿,田平也是十六七歲。

國公府裏不缺吃喝,田平長得也是人高馬大,略微有些胖,可也還沒那麼離譜,很是壯實。

穿一件青色紗衫,手裏裝模作樣地打著一把紙扇,微有些胖的臉上滿是汗珠。

“守常兄,既來了,就要先恕罪則個。”

這酒還沒喝,飯還沒吃,田平先來一句恕罪則個,叫劉鈺一頭的霧水。好在他還知道“守常”是自己的表字,不至於對方叫個守常以為是在喊別人。

他來之前,心裏就裝著心事。

見了田平也不好再悶著臉,隻好堆出笑道:“恕的什麼罪啊?平日裏喝酒的時候,你起來了興致,赤膊也曾赤過,那時候都不叫恕罪,今日恕的什麼罪?”

這田平是個性情中人,喝大了的時候,什麼彪事都做過。

回憶著以往自己說話的語氣和熟人調侃的方式,劉鈺熟練地模仿了一下自己平日的語調。

聽劉鈺這麼一說,田平哈哈一笑,拉著劉鈺的手一起進了門。

剛進門,田平就笑道:“守常兄,今日呢,確實是請你來吃酒的。這話不假。但是呢,吃酒之前,還有另一件事。民間坊間道:要吃酒先賣力氣……嘿嘿,今日得請守常兄先賣賣力氣了。”

這話說的劉鈺雲裏霧裏的,奇道:“到底什麼事,神神秘秘的?”

“守常兄平日素好西學,京城皆知。今日這事,便是與此有關。”

一聽這個,劉鈺心下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果然和福建節度使的那封奏折有關,這田平也愛打啞謎,還說什麼福建節度使送來的平和拋……

平和拋是啥玩意啊?劉鈺哪知道,倒是就注意到了“福建節度使”這五個字。

他也不動聲色,故意一甩手,苦笑道:“休提西學二字。我今日剛剛被父親說教了一番。西學西學,坑我不淺呐!”

田平一聽劉鈺這樣說,便壓低聲音道:“可是因為福建節度使今日朝會奏折的事?”

齊國公府中消息自是靈通的,但也不可能直到剛剛發生在劉府的事,顯然是因為平日劉盛的謹慎性格,這邊猜到了。

劉鈺點點頭,田平一拍大腿道:“著啊!我父親就猜著了!果然啊,翼國公的小心謹慎,真是……”

劉鈺打趣道:“兄弟,這也是你的不是了。你就直接說有事找我便是,卻說什麼來吃酒?這可大大的不對。”

田平聞言,卻一擺折扇笑道:“此時需怪守常兄平日裏隻讀那些西洋學問,不懂聞弦知雅意的境界。我說請你吃酒,又說福建節度使遞來些平和拋。那平和拋便是平和的蜜柚,這裏麵卻有個典故。”

“閩人言:品閩中諸果,荔枝為美人,福桔為名士,若平和拋,則俠客也。何謂俠客?賈瘦島言: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守常兄學了十年西學,不正是十年一劍?此番邀你來品福建蜜柚平和拋,那正是要用你這十年本事。”

“今日把示君,朋有難言事。自然便以平和拋做俠客之請,有何不對?是你讀書少,不明白其中含義,反倒怪起我來。”

劉鈺哈哈一笑,心道沒有文化水平還特麼不能在圈子裏混了嗎?

又想,特麼的福建節度使搞出來這事,不會是你們家指使的吧?要不幹嘛給你家送禮,沒聽說給我家送禮?

知田平也是說笑,也知道恐怕這件事不會小。果然,田平收斂了笑意,正色道:“今天這事,其實我就是傳個話。其實是我父親尋你,讓你做一些事。”

“齊國公找我?”

田平的父親就是這一代的齊國公,兩家關係不錯,上代還有姻親,劉鈺萬萬沒想到居然是田平的父親找自己。

“到底何事?”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好事,既關乎守常兄的前程,又關乎今日朝堂上的事。除了你,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