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睫毛顫了顫。
最後她也沒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她咬了咬牙,繼續說:“後來我嫁給了你父皇,我那時候已經認命了,想著或許,我嫁給他了,能和他白頭偕老也是好的。可是他也不愛我。”她想了想,又說,“別說帝王誰也不愛,他有愛著的人,不過後來她死了,是被我給害死的,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墨非鈺皺了皺眉,他想起來那個曾榮寵一時但現在卻衰敗的無人問津的宮殿。
他懷疑的皺起眉:“母妃,你是說……”
“對,就是墨非離的母妃。”
果然是她。
墨非鈺收了外泄的神色,看著薑貴妃的眼淚就在那一瞬間溢出來,他動了動腳,想上去給她擦拭,可是最後他也沒動。
“母妃,”他直勾勾的看著薑貴妃,“節哀順變。”
“我是開心,並非難過。”薑貴妃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次的微笑卻是比她的哭還要難看,“我那時候也是覺得我贏了,真的,她死了,這一輩子也再不能和我爭了,我覺得我贏了,也贏的特別徹底。”
墨非鈺在她眼底看不到喜悅。
隻看到了荒蕪。
薑貴妃想起西涼蠻夷兵臨城下的時候,想起皇帝手持長劍站在城牆上的場景。
那是夕陽西下。
城下血流成河,西涼蠻夷正站在城下和他對峙。
他身邊一地屍體。
天泣鴉哭。
他身邊半跪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士兵,士兵握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的旌旗,半跪著麵對這城牆下的六軍,佝僂著腰,旌旗卻是屹立不倒。
城牆下麵有人投降。
而有骨氣的人卻已經都死了。
皇帝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這奄奄一息的王朝的最後一絲尊嚴。
可是他也已經奄奄一息。
天際線壓的很低,昏黃的天空似是受了血色一層層的往外渲染,像是著了火。
城牆下,白色盔甲黑色戰袍的蠻王持著長箭,他拉開弓對準了他,“東陵皇帝,可願降?”
降?
卑躬屈膝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嗎?
皇帝冷然道:“朕不願!”
蠻王冷笑:“那你就去死吧。”
“不用你動手。”皇帝的聲音很輕,他說,“朕活了很長時間了,也算是活夠了,朕不覺得朕對不起這泱泱百姓,如果不是他們,朕早就死了。”
蠻王耐著性子去聽他繼續說。
“現在,朕,也該去見朕的妻子了。”
皇帝一生會有多少女人?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三千弱水。
泱泱之眾。
可是他的妻子卻是隻有一個的。
薑貴妃彼時剛剛爬上城牆,她看著皇帝手拿長劍屹立城牆,驚恐的大叫:“皇上,你快投降,投降的話你是不會死的……”
皇帝沒有回頭自然更是沒有投降。
他仰著頭去看夕陽。
手中長劍對準了脖頸。
一道血光。
染了天際。
然後那個人就像是這個王國的最後一道光亮,終於是隨著一聲重物落地,再無聲息。
士兵手中的旌旗也無力的從他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