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仲西突然波瀾不驚地說了句。
怪石嶙峋,冰雪厚積,胡舊歌攜著仲西驟然禦風而下,飄然落到了很高的雪嶺崖邊。
不遠處,雪石兀立,冰川高掛,晶瑩剔透的冰塔之間,寥落地綻開著幾朵雪蓮。
仲西站在胡舊歌背後,模樣仍舊昏沉沉的,胡舊歌的眼光仿佛本能似地盯在仲西身上。仲西站在陌生的崖邊,前沒有出路,後沒有歸途,就像困在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夢魘中。
懸崖寬不過四丈,右邊是高連碧天的峭壁,左邊是遠接冰洋的深淵。
“人間界有個女子跟那邊的雪蓮真的很像,她愛我,甚至能付出她的生命。本來,今夜,我是要與她成婚的……”仲西側身西望,黑眸中隱隱有光閃爍。
極目遠眺之處,是海天一線,胡舊歌也不急著回瓊花閣,自顧自地尋了塊空地,以靈勁震出片淨地,獨自坐下。時近午時,驕陽卻照不進晦暗的西邊雪嶺,寒風嗖嗖,仲西實在有些受不了,走近胡舊歌身旁,輕聲低喚。
一滴鮮血驀地落在了雪地上,仿佛在白絹上盛開了一朵鮮豔的紅色小花。胡舊歌伸直胳膊,讓那鮮血滴滴入地上那茫茫瑩亮白雪上,然後驚心不語,隻是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滿臉不解之色的仲西。
“嗑……”
三聲輕響,卻聽得仲西神情大變。
果然,一線紅光透過雪地,慢慢地盈盈升起,宛若水波一般,紅芒向四周一層層的蕩漾開去,整個懸崖一片赤紅。溫暖的氛圍中,寒冷頓時消逝不見,一種舒適的感覺遍布全身,令人不舍得抗拒。
腳下雪地微微顫動,一陣亂顫之後,地麵豁然分裂成兩瓣,露出一節節玉白的台階,煦暖之息不斷從玉階內端湧出。
胡舊歌蹲身下去,抓起一把白雪,將手上已經凝固的血漬洗淨,然後扶住仲西,美目含笑:“雖同是妖類,我想你這種能在離世澤死守六百年的怪胎,入世後,怕還沒見過其他妖類吧!我們瓊花閣的姐妹們,可沒一個比你那個兔妖差的!”
“當然,還有那個愛慕你的人類女子。”胡舊歌扶著仲西擠身進入台階,窄小的空間讓空氣都顯得有些許曖昧,彼此的氣息噴灑在對方的臉頰上,仲西心下一緊,腳下踩空一節,整個身子登時向前傾下,幸好胡舊歌順著墜勢一拽,又被她牢牢摟進懷中,“當心點!你如果想從這裏滾下去,還不如直接把你的元神給我吸食的好!”
“你知道小聶現在身在何處吧?”仲西不答反問,神情平靜。
胡舊歌道:“我不知道!”
以為胡舊歌不願告知,仲西也不再追問,默默地踏著台階。突然,胡舊歌伸手向上拍出一掌,頓時甬道裏機關樞紐“咯咯”亂響,瞬息之間,還在遠處的那扇石門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麵華光流溢的靈障。胡舊歌拉著仲西快走幾步,接著又揮出左掌拍在身側的一盞油燈上,油燈竟不折微曲,遠處那道靈障卻旋即光線黯沉,漸漸消散,若隱若現地顯露出一座廳堂的模糊樣貌。
催著胡舊歌快走數步,仲西終於得以細望這般雅致的內廳。
四壁俱由透明水晶砌成,妙就妙在水晶與水晶之間毫無拚接痕跡——因為那些接縫處全被鑲嵌在壁內的無數夜明珠掩蓋了。殿廳隻有一道正門連接外廊,此刻緊緊閉上,兩扇偏門則是大開著,不斷有股沁人心肺的香風從外端吹進。
仲西身旁的案上,獸頭爐點著蘅蕪香,一縷縷白煙像是拉長了的蛛絲,細細繚繞,又似女子細腰,迎風迎送,不住款擺。
“師姐!”一聲驚呼,原來是先前瀑布前,那名身著白衣的女子。此時見胡舊歌回了瓊花閣,正喜笑顏開地抱著一尾新的七弦骨琴從不遠處的偏門外匆匆跑來。
仲西也不多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香爐一旁看著。
胡舊歌拉了拉他的衣角,輕聲道:“先前我們進來的甬道是瓊花閣的密道,白鸞雖是我看重之人,可是年紀尚幼,若被有心之人騙得此處密道之事加以利用,瓊花閣必遭大劫。你還需替我保守此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