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兒了然的點點頭:“難怪袁將軍這幾日有些不樂呢!他肯定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了!”
喬丹丹吊梢眉一挑:“誰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可沒機會告訴他,左右他也經常自己出去,也會有渠道知道的。”
琴兒歎了口氣住了口,又想起伊諾,抬頭向屋裏看去,她並未點燈,屋裏黑漆漆一片。
到底是放心不下,琴兒將耳朵貼在門上小心的砸著門道:“小姐,你開開門好麼?有什麼不開心的,不要憋在心裏,說出來會好一點的。”
琴兒還欲敲門,旁邊的門倒是一下子便開了,探出袁淺的頭,他一臉驚慌的問:“義妹也知道京城的事情了嗎?”
琴兒衝他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卻見伊諾的房門吱呀一聲也打開了。
伊諾在夜色裏,執著一盞微亮的蠟燭,慘然笑道:“琴姐姐,我沒事。”
蠟燭昏黃的亮光,將她瘦削的倒影,拉的分外長,分外飄忽。仿佛一陣風,便可以吹走。
琴兒心疼的笑笑:“小姐,有什麼不高興的,不要強裝著堅強,哭出來會好一點的。”
“沒事啊!清羽表哥和新月姐姐,我是真心祝福他們的。”伊諾盈盈淺笑,聲音柔美至極。
袁淺突然一步走上前去,盡力握住伊諾的手:“義妹,你何苦這樣苦著自己?”
伊諾淡定的抽出自己的手,目光清明道:“剛才琴姐姐與丹丹妹妹的話我也聽到了,袁將軍,節哀順變!”
袁淺微微側首,眸子裏的晶瑩在燭火下一閃一閃,夜風漫卷吹起滿院的清涼,像是一雙無情的手,撥弄著他隻願長醉的心。
伊諾聞得他身上的酒氣,真摯勸道:“醉酒傷身。”
也許在這樣彼此都心境蕭條的境況下,伊諾一句簡單的勸慰真不如陪他一同大醉來的實在。
但是伊諾不能,醉酒隻能讓人失去原本的意誌,任脆弱滋生蔓延。
她不願醉,也不敢醉。
那就在朦朧的月色下,彈琴一曲以抒情懷吧!伊諾這樣想的時候,已經回身自屋裏拿出了自己的七弦琴。
七弦琴音色清澈,聲音鬆透不散而韻味悠長,恍如漫天飄灑的塵埃鑽入耳朵,癢癢的,微微讓人動情。
袁淺在隔著半丈遠的地方默默佇立,唯覺緩緩流出的琴音如刺骨冰涼的臘月寒水。
隻有廊下的山雀不懂人愁,猶自在籠子裏嘰嘰喳喳,毫無愁緒。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古人思的可是自己想的而得不到的最美年華?那樣美好的日子,怎麼就過得那麼快呢,隻這一春,就仿佛流走了這一世的歡顏……
天上月牙彎彎,仍舊如鋒利的鐮刀,割著伊諾千瘡百孔的心。
初二的月亮,已經不是曾經的銀輝漫天了!尹伊諾也不是眾人眼中一顰一笑皆傾城江南淑女了吧!
這個世界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止。
從梅府逃出來前,她便求了新月,若是自己回不去,請她代為照顧清羽。仿佛是一語成讖,她真的取代了她的位置。
自己心心念念的他,可曾知道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消息嗎?
那就彈一曲《憶故人》吧!
燭影搖紅向夜闌,乍酒醒、心情懶。尊前誰為唱陽關,離恨天涯遠。無奈雲沈雨散。憑闌幹、東風淚眼。海棠開後,燕子來時,黃昏庭院。
巡巡幾遍,卻隻在‘離恨天涯遠’這一句上微微凝滯,琴聲最是騙不了人的,她的恨的確不淺啊!
未成曲調先有情。此時,青白的月光打在濃濃遮天的老楊樹上,像是凝了點點醉意的人的眼光,看不透那繁雜的密蔭。
今夜,其實不是撫琴的好時候。彎彎月牙下的昏暗光線,更顯得淒迷,也更容易激起人的惆悵。
風乍起,簌簌的幾片凋零的葉子,如沒有感情的死寂蝴蝶一般,很快便歸於泥土。
人,也最好如此,一旦注定分開,還不如瀟瀟灑灑,不是嗎?
伊諾也不理會眾人,隻是沉浸在自己琴的世界裏。自從離開江南,她隻撫過兩次琴,一次是在梅家,自己將清羽推去安慰新月的時候,一次便是今夜。
今夜,就讓這無情有恨之琴音,盡情的飄灑於這山間空曠裏吧!
緩緩流下一顆淚水,最該做的,是祝福,是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