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的一身氣質愈發孤清了,凜冽如同一把沾了霜的刀,那一身傷血破碎的衣裙披於身,有種驚心動魄的殘美,這讓將官越發好奇發生了什麼,“姑娘究竟遭遇了什麼?”
“我采石冠花、熔心草跌下了山。”白祀閉了閉眼,壓住腦中湧動的沉重感,細聲解釋,“抱歉大人,著急治傷,就不多聊了。”
“哦,好…”將官愣了下,理解地點點頭,隨後又抬起手,“稍等一下…看你這一瘸一拐的,我叫輛馬車送一下你。”
“不…”沒等白祀出口婉拒,將官就朝一旁大胡子士兵交代幾句,士兵小跑離去。
“謝大人。”白祀微微福身,不再說什麼,她家離這北城門還有十多裏,便領了這好意。
“不必客氣,不過姑娘可真是拚命,何不雇人或直接采買那些材料?”看著少女血色斑駁的麻裙,將官不由皺了皺粗眉。
“別的自然可以,但製作燈芯的熔心草需要製作者親自采,我們行話叫打標誌。而石冠花哪座山縫裏都有,又何必去買別人花上的蠟油。”白祀粗淺解釋一句,略過這個話題。
等又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一輛馬車噠噠駛來,停在城門口。
“謝大人。”再次道謝一句,她從懷中掏出一塊黃玉,遞給麵前模糊雄闊的人影,“這是馬車錢。”大淵以金銀銅為幣,但卻更喜玉,玉自古為卜運、聚運去穢之石,白玉為平,翠玉為安,黃玉為尊,紫玉為天,被她氣所溫養的裂玉,瑩瑩卵黃中,青絲如魚內遊,色澤隱隱為尊。
贈玉,就代表贈了一份能沾染的運氣,可也不是誰都能將裂玉修複完美的,不完美的玉若是贈出去,那就跟咒人家沒什麼區別。
“白姑娘這是幹什麼?”見遞過來的珍貴尊玉,將官一揚眉,當即擺手拒絕,“不說別的,按以往的交情論,本官自稱一聲叔叔不過分吧。”
“當然稱得起。”料到會有這種可能,白祀手上頓了頓,不再堅持,也不收回,轉身塞到大胡子士兵手裏,“謝謝大哥跑腿,祝大哥好運。”說完,不管士兵臉上的愕與喜,她盡量自然的走到車廂前,踩準小杌爬上馬車,“大人,小女子告辭。”
“姑娘保重。”將官沒再說什麼。
“師傅,檀香街,白煌燭鋪。”退下後背竹簍,白祀側癱在寬敞的椅座上,閉上眼睛,精神一放鬆下來,全身立即隱隱開始作痛,但好在終於能休息一會兒了。
“好嘞,誒,這個?”車簾複掀了開,車夫腦袋探進來,手裏拿著一串朱紅欲滴的雲圓,“姑娘,這是那位胡子將軍給您的。”白祀愣了愣,伸手接過這一年方一見的可人吃食,“代我道聲謝,走吧師傅。”“姑娘坐好~”車夫高唱一聲,揚了揚鞭,馬兒一聲輕嘶,緩速啟程。
“大人,這玉……”目送馬車離去,大胡子李二牛攤著手掌,訥訥看向什長,沒想到他會獲得這麼一份美妙的感謝,但他可不敢獨吞。
“這是你的運氣,拿著吧。”將官並不在意。
“嘿嘿,是。”李二牛憨憨咧嘴一笑,十分寶貝地揣進懷裏,看得另一個士兵一陣眼熱。
……
“姑娘,到地方了。”
渾噩如夢中,車夫的喊聲響起,白祀睜開眼,動了動身子,疲憊的筋肉不情願蘇醒,一陣嘎吱悲鳴抗議,疼得直抽抽,她深吸口氣,繃緊大腿,手拿著那串還沒吃的雲圓,扶車站起。
下了馬車,提了竹簍,她站在了店鋪前。
眼中熟悉的三層建築籠罩在陰霾中,暗灰陽光照耀著,鬱鬱搖曳,半穿不透,散發出別樣陰暗詭異的氣氛,就像被誰下了咒。
無視不了眼前討厭的真實,她隻能在腦中描繪它曾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