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完了他們,我最後還是將目光關注到初兒的身上。初兒正雙目不移的盯著李培庶,好像是在提防著他什麼似的,可是她一旦意識到我在看她,立馬又收回眼神,轉而佯作什麼都不在意,努力向我獻出從前那般純粹的笑容。我一眼就能看穿她的謹慎和緊張,卻不忍心拆穿她,隻是陪她笑著,落目在她的肚子上,柔聲道,“若是坐著不舒服,就到後殿去休息片刻!”
初兒僵硬著身子向我搖了搖頭,端起桌上備好的酒,舉杯敬我道,“今日難得我們一家團聚,女兒先敬娘一杯。”
我看著初兒有些不自在卻又竭力微笑的表情,接過她手中的酒放回桌上道,“今日的確難得一聚,不過你有孕在身,不適宜飲酒,該是讓你相公來敬我才是!”
李培庶不作回應,龔美立時舉杯圓場道,“小臣一家得蒙德妃娘娘設宴招待,自是感激不盡,此杯當敬娘娘,還望娘娘笑納!”
錢氏立刻陪著舉起杯來,她兒子從德也跟著乖巧的垂下了頭,唯獨李培庶還是紋絲不動,好像全然沒有聽到我方才的話。這著實讓我動了怒氣,但我還是默不作聲,暗自壓了壓怒氣,不接龔美敬的酒,隻待李培庶舉起杯來,然而僵持了片刻,他卻沒有一絲轉圜的意思,初兒急道,“夫君,你雖然身體不適,也當勉力敬母親一杯才是!”
李培庶經的初兒一“勸”,稍稍有了反應,他轉過臉看了看初兒,又落目在我身上,死死地盯著我,舉杯道,“德妃娘娘今日既然盛意邀請我等,小臣有一問還請德妃娘娘解答。”
“夫君!”初兒不等他說完,身子猛地一挺,想要截住他的話,但李培庶話已出口,卻沒有收回之意,仍端著酒杯,問道,“皇帝陛下以娘娘有孕下明詔宣告天下,而如今小臣親眼見到娘娘,卻要問娘娘一句,娘娘以無孕謊稱有孕,可是要謀奪後位?”
他的問話,字字清晰,擲地有聲,不是在問我,而是已然在斥責我,我定定的看著他,含笑反問道,“南熏這一問,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是本宮的女婿,還是朝臣?”
李培庶麵不改色道,“自然是以朝臣的身份,此事關乎朝廷,關乎嗣子命途,更關乎大宋命脈。”
他這般咄咄逼人之勢,絲毫沒有顧忌到已然有些驚慌難安的初兒,我也放下最後一點顧忌,斂色冷冷道,“既然你以朝臣的身份來問,那就當立於朝堂再問。本宮今日是設宴招待的自家人,而不是朝臣!”
“娘娘這是在逃避嗎?”李培庶追問道。
我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橫眉看向別處,反問道,“那李大人是想要得知什麼樣的答案呢?真相如李大人之眼見,李大人想怎麼做?”
李培庶猛然放下手裏的酒杯,起身昂首道,“微臣領禦史之職,為的就是要糾正世間一切不公之事。如今世事擺在眼前,那微臣便要據實彈劾上奏,定要讓天下知曉真相。”
“真相?你當真是想讓天下人知曉真相,還是想至本宮於死地?”我還端著正襟危坐的架勢,語態雖平常,狠話卻已出口。
李培庶默然抗拒回答我的這一問,倒是龔美還端著手裏的酒起身走近李培庶身邊道,“素來聽聞李大人剛直,今日一見果然非常。不過陛下既下明詔,此事便是定局,大人若是執意反複,便是抗旨,殿前又如何向陛下交代?”龔美這一席話說的軟硬適中,但搬出了恒來壓李培庶,但立馬他又好言道,“今日我等相聚,乃是承德妃娘娘一片心意,您是娘娘親自挑選的東床快婿,自當對娘娘敬一敬孝心,方不負你和初兒的夫妻之情!”初兒懂得龔美是在勸李培庶顧念自己的感受,半跪著向他躬身一揖,李培庶仿佛也有了一絲顧忌,龔美立即端起他放下的酒杯,塞回到他手裏,順勢拉著他握杯的手,正要麵向我一同敬酒,李培庶卻又一把甩開龔美,不忿道,“這杯酒如此不明不白,我絕不會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