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郴本想,隻要明天買了報紙,找到了家裏的地址或有了電話,一切就解決了,今夜便咬牙花錢住一個晚上,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如意算盤卻沒能打響——他被旅館拒絕了,因為,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有效證件。
走出旅館的時候,沈明郴想起了留在沈家的名片,心中不禁有些後悔,沒有帶上那個“證件”。他無精打采地靠著旅館外的路燈上站著,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解決住宿的問題。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周圍住宅區的燈火也開始一一熄滅,隻有徹夜不眠的街燈,不知疲憊地照耀出光芒,投射下孤單的影子,與他相伴。
思忖了片刻,沈明郴想到了剛剛坐過的椅子,又想到了路過的公園。最後,他把背包往肩上一挑,決定去公園裏找個隱蔽的角落將就一晚。
公園深處的花從後麵有一塊鮮嫩的草地,新鮮的綠莖散發出清新的馨香,微風吹過,還夾雜著泥土的芬芳。然而露宿的沈明郴此時沒有絲毫浪漫的情緒,他挨著花叢一次次嚐試著躺下去,卻又一次次被冰得直起身來。
綠草雖然鬆軟,可露水的冰涼加上夜風的清寒卻令沈明郴冷透全身。睡不下去的他索性坐在那裏,然後背靠花叢,兩隻胳膊緊緊地抱住背包,以此來試圖凝聚一些溫度,但仍然瑟瑟發抖。他一次次把眼睛閉上,沒過多久便又睜開。料峭的春夜,在野外實在難以入眠。
無法入睡的沈明郴仰望起晴朗的夜空,點點繁星不停地眨巴著眼睛,或許是因為冷的緣故,莫名的,竟然從星星的光芒中也觸到了徹骨的寒意。他覺得那不是星星,而是冰晶。但在清冷中,沈明郴也感受到了一種與世隔絕的寧靜,一時間,他仿佛感覺自己並不是在喧嚷的都市,而是回到了那個偏遠的山村。他懷念起在沈良家度過的每一個夜晚。然而一想到沈家,他的心就又劇烈的疼痛起來,內疚像一道刻骨銘名的烙印,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口。對沈良的不解也猶如一堵漆黑的牆壁一般壓向胸口,令人難以呼吸。
望著遼遠的夜空,沈明郴再次產生了,最初醒來時和沈良對話的,那個夜晚的悲涼。不管怎樣自我安慰,理智都在清楚地提醒著他,自己又成了一個無家可歸和沒有身份的人。
不知何時,一顆淚珠突然滴在了沈明郴的手上,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哭了。這是他醒來後的第二次流淚。想止住,卻流淌如泉。於是索性任憑它去,直到淚腺自己幹枯。眼睛漸漸地感覺十分粘合,最後,沈明郴在這顫抖的抽泣中,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疲乏不已的眼睛,緩緩地向一旁冰冷的草地上歪斜了下去。
沈明郴是在一陣狗的追趕聲中醒來,剛睜開眼睛,隻見一隻狗正背對著他翹起了後腿,他立馬驚的跳了起來。一驚一乍中,狗也被嚇的飛快地跑開了,待確認沒有危險之後,還回頭看了看。狗的主人則不以為然,麵露訕笑地在不遠的地方神色自得地打著太極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