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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坐在床頭上不出聲響,她的腦子裏此時還被劉天正的那隻洗腳盆占據著。希她媽拖過一把折疊椅讓陽子坐下,然後自己坐到希的身邊就問陽子姓什麼叫什麼在哪裏工作今年多大了。

陽子對答如流。陽子後來想起自己第一次到希的家裏竟能對答如流就感到奇怪。他最後歸結到是希她爸劉天正幫了他的忙,劉天正的洗腳盆叫希的高傲一落千丈,卻叫陽子增強了自信心。

希她媽聽了陽子的回答就給他講起了神州大地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

“你看你們多有福啊,”希她媽說,“趕上了改革開放,哪個結婚不是豪華氣派。去年這個街上老宋家的閨女出嫁,光汽車就來了二十多輛。你再看看那新房,就跟齊魯賓館似的,彩電這麼大個,空調呼呼地冒冷風……”

陽子的腦子開始發緊,他知道這是希她媽在同他講價錢。

“你聽聽你在說些什麼?”劉天正趿拉著拖鞋出現在門口,說,“你也不怕叫人笑話。”

陽子尋聲回過頭來,正好與劉天正的目光遇在一起。他發現,劉天正的目光裏包含著對自己的同情。同病相憐嗬,陽子對自己說,然後又衝劉天正笑了笑。

陽子的笑使劉天正得到了鼓勵,雖然沒人告訴他這個年輕人與希的關係,但是,他還不至於蠢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他想這時對陽子好一些,如果有朝一日陽子成了這個家庭的成員,他不至於單兵作戰。

“小夥子,別緊張,沒事兒,這個家裏還有我呢。”劉天正這麼想著就走向前去給陽子點上了一支煙,悄悄地說。

陽子聽到這話就想起了當年這個城市還被稱作白區的時候,地下黨們秘密接頭時的情景。

“英特耐雄納爾一定會實現。”陽子這麼想著就不禁來了點小小的幽默。

劉天正聽罷忍俊不禁,竟嘻嘻地笑出聲來。

“這小子,真逗!”劉天正說。

劉天正的笑聲無疑叫希和希她媽感到莫名其妙。陽子看到,希看了她媽一眼,她媽也看了希一眼,她們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時候,就形成一個共識,這次會見該結束了。就這樣,在希家裏呆子半個多小時,希就把陽子送出門來。

陽子對自己今天的表現比較滿意,他想,如果希她媽給自己打個及格的話,劉天正肯定會給他打滿分。

“我今天的表現還可以吧?”陽子說,抬眼看著遠處路燈下一夥打撲克的年輕人。

希沒說話,隻是將自己紮成把子的頭發鬆散開來。

陽子發現希的頭發就像一襲不大的黑絨布蓋在她的肩上,黑絨布在路燈下泛著銀光,陽子產生了去摸一下的願望。

“希,你怎麼不說話?”陽子走近希,伸出一隻手握住希的頭發,說。

希厭煩地拿開陽子的手,還誇張地吹了吹被陽子握過的頭發,說:“陽子,我想你應該把這隻手放在我爸爸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