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1 / 2)

夜已深了,豎立著的鐵杆長燈,光明之下縈繞了許多小的飛蛾,黑色夜幕之下又電蛇忽顯,驚雷襲地,打破了四合院裏的勉強維持的溫馨。

“打雷了?今晚要不就留在這兒吧?”老夫人提著含水的眼望著他,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地問。

同樣的目光,同樣慈祥的麵容。顧希旅不由得想到了顧奶奶。

堅硬的心忽然就軟了,他點頭說好。

四合院裏有許多房間。柏家所有人聚在一塊兒時間不算多,但今天都留了下來,在不是十五也非元宵的日子裏,二十多年來真正意義上的一家團聚。

柏奶奶早就讓人準備好了房間,就在等著這一天。顧希旅推門而入,打開燈再合上了門。古色古香的臥室,能明顯看出是個男孩的,也能明顯看出布置的人花費了許多心思,一點一滴都是精心擺置的,一眼望去舒適而又合宜。

顧希旅坐在椅子上,解開了領口的第一粒扣子。

這一天壓抑得讓他難受。

他一直以為自己隻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想過父母會因為什麼樣的理由拋棄他,也許是沒有錢,又也許是婚內不合,兩個人都不想要他。當然,也想過是有什麼樣的難言之隱。當所有真相擺在麵前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嫉恨誰。

能怪誰,怨誰?柏歸華生下了他,也給了他生機,可她抑鬱而暴躁,無力支撐自己的生活,更無力去撫養一個孩子。自責與後悔更讓當時精神不算正常的她,無法願意將孩子送到柏家。這是她的選擇,顧希旅隻能尊重。而柏家所有人,他們甚至於不知道他在哪裏,這些年一直在找他。

真相太過慘痛。除了那一個惹事人,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而惹事的人,早已被柏家折騰得萬劫不複。

他不恨也不怨,隻是暫時不知道用什麼樣的麵孔接受。在顧奶奶死後,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親人,如今忽然冒出一堆,他卻不知道如何對待。

沒有欣喜,也不因此而滿足。

顧希旅站了起來,準備去洗漱,畢竟明天還要上班。敲門聲便在此刻響起,該來的總會來。柏老爺子和老夫人都已去了房間,其他人雖說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但也隻是初見,並不會在這個時候見他。

光明正大的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隻剩下見不得光的了。

顧希旅打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他猜測中的柏至安。

柏至安頭發變短了,麵容也沉毅,唯有一雙藍色的眼眸一如當年。

他在打量柏至安,柏至安自然也再看他。記憶裏清瘦脆弱的少年,便得更加寡言而清冷,卻即將獲得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無論他怎麼阻止也無濟於事。

“小顧同學。”柏至安帶著笑意,和那個奶茶店裏的笑一模一樣。

顧希旅打開了門後扭頭走入了房間,並沒有回應他。柏至安也不見外,跟著他走了進去,還帶上了門。

“咱們倆居然能成一家人,真沒想到你是我表弟呢。”冷待之下他笑容不減。

顧希旅隻當做沒有聽見,坐回了椅子上。柏家人不知道他喝什麼,便在臥室裏放了百搭的水。他擰開了桌上放著的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再合上放下。不緊不慢地看向柏至安,平靜淡漠。

他忽然說。

“你早就知道了吧。”

無厘頭的一句話,柏至安和他父親白天一樣,怔了一怔。轉而笑出了聲,也從桌子上隨意地拿起了一瓶水,卻不擰開,隻是握著冰涼的溫度。